1.空间 (1/2)

肆虐的夜风从手指宽的墙缝穿进来，把屋内油灯晃得几欲熄灭。

苏青躺在破床上，神色沮丧，生无可恋。

若非亲身经历，打死她也不愿意相信灵魂重生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跟随万连长的救援车队前往地震重灾区救援受灾的民众，途中遭遇余震，山石滚落，路面塌陷，装满救灾物资的大卡车一辆接一辆掉入悬崖……

再睁眼，她就已经在这家徒四壁的土房子里。

身边两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正眼巴巴的望着她。

女孩儿大约六七岁，饿得腮骨都凸出来了，脏污起绺的头发上却有肚皮滚圆的虱子在爬来爬去。

男孩儿约莫三四岁，营养不良让他肤色泛青，头发稀疏枯黄，浑身上下连跟遮体的纱都没有。

苏青以为自己掉下悬崖后被当地居民给救了，可是他们一开口就叫她娘，这就太惊悚了。

后来她从这两个孩子的口中总算了解了这家人的大致情况。

这户人家姓梁，原本家境殷实，祖上出过举人，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家主梁连孝先后娶了四个老婆。

大老婆生了独子名叫梁云鹤，梁云鹤今年十五，现如今在向阳公社磨坊里面出力挣工分，要隔天才能回家一趟。

二老婆先是生下女儿梁金枝，隔年生下儿子梁云铮，最后在生女儿梁玉叶的时候难产死掉了。

梁连孝没过多久又娶了第三房老婆，继而又添了梁云安和梁云泊两名男丁。

苏青是梁连孝娶回家的第四房老婆。

只可惜都还没来得及圆房，当天夜里梁连孝就被村上的人抓去接受思想教育，回来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不到半天就死掉了。

顶梁柱一死，这个家也就彻底垮了。

梁家所有财产全部归公。

苏青和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被安置在这破旧土坯屋里。

她白天要出去干活挣工分，晚上回家要照顾这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日子过得异常艰难。

好在梁家大儿子梁云鹤每次从公社磨坊回来，都会想法偷偷带回些豌豆玉米之类的粗粮，帮着她拉扯下面的一帮弟弟妹妹。

日子很苦，很没有盼头，苏青一直咬牙坚持着。

直到昨天，排行老三的梁云铮因为饿得太狠，跑隔壁去把人家放在灶台上切好的半斤生猪肉给吃了，回来后又吐又拉，不到一个钟头就虚弱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隔壁王家发现猪肉被梁云铮偷吃了，不得了哦，婆媳几个堵在苏青的门口一阵破口乱骂，惹得整个生产队的人都跑来看热闹，说什么地主老财家的人就是好吃懒作，大大小小一窝蛀虫，没一个好东西！

苏青一时想不开就往墙上撞去。

再醒来，身体里面已经是另外一个苏青的灵魂了。

苏青靠在床头发愣，年仅七岁的梁玉叶轻轻扯她的衣袖：“娘，你看弟弟，弟弟是不是快死了！”

苏青强打精神看了看身旁的襁褓。

里面躺着梁家最小的儿子梁云泊，出生不到三个月，现在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一张小嘴虚弱的张着，可怜极了。

她叹了口气：“家里还有吃的吗？”

梁玉叶眨巴着眼睛揺了揺头：“没了！”

苏青下床，把屋里屋外仔细找了一遍，没米没面，没油没蛋，最后在梁玉叶的指点下，才从一只破瓦罐里面找到一把褐黄色的豌豆。。

她闻了闻，嫌弃的皱眉：“这什么东西？能吃吗？”

“能！”

梁玉叶舔了舔开裂的嘴唇：“这些都是大哥攒下的存粮……”

“那好，我给你们熬豌豆糊糊吧！”

苏青按照脑子里面的记忆，烧火将豌豆煮熟，摁烂，继续用小火焖了一会儿，食物的香味儿就飘散出来了。

她舀了些汤水在破碗里，一点一点喂给在襁褓里面的孩子喝。

小家伙果然是饿坏了，一尝到味道就追着勺子不停的嘬嘴，拼了命的往嘴巴里面吮。。

苏青的眼圈止不住的泛红。

她生在物质过盛的二十一世纪，从不知道饥饿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偶尔从爷爷辈的长者口中听到那百年不遇的大荒年，听到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场景，也都只当个传说听听就算了。

她完全没想过有一天她的灵魂会重生在这个年代，吃口饱饭都会变成一件异常奢侈的事情。

苏青喂完最小的孩子，转身再看灶边，梁玉叶和梁云安已经把剩下的豌豆糊糊吃光了。

家里没碗，他们都是直接用手抓来吃。

汤汤水水洒在脏污的灶台上，他们低下头用舌头舔。

苏青喉头哽咽，想要阻止，却无法发声。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那十二辆装满救灾物资的大卡车完好无损的停在路边，巨石没有滚落，卡车也没有翻落悬崖。

她欣喜若狂的跑过去：“万连长，万连长？”

车上没人！

她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

司机不见了，医护人员不见了，连随行的记者和志愿者都不见了踪影。

日头斜斜挂在灰蒙蒙的天际，没有风，没有声音，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将这一切都凝结静止了。

“万连长，你们在哪里？”

无边无际的空旷将她的声音湮没。

她围着十二辆大卡车前后检查了一遍，除了满满当当的救灾物资，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她爬上自己坐的那辆车，她的医用药箱还在，手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