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经一番寒彻骨 (2/2)

黛玉听了，微微一笑，沉吟片刻，行到案几处，亲自选了一匹柔软的茜红色轻绡，唤了雪雁过来，吩咐道：“我的衣服够多了，不必再添，难为晴雯给我做衣服，若是送银子谢她，便俗气了。你将这轻绡送给晴雯，让她做条裙子穿。这里的缎子，你与紫鹃、春纤各自选一匹，也给采薇与采蘋留两匹，余下的，都给这屋子里的丫鬟吧。”

雪雁听了，答应一声，依言抱起轻绡，起身出来，穿过长廊，轻手轻脚地行到宝玉住的正房，欲进去时，却听得房内传出几声轻笑，跟着一个女子道：“这只金钗颜色灿烂，姐姐戴正合适。”雪雁怔了一下，沉吟半日，方想起是薛宝钗房中莺儿的声音。

房中静了片刻，便听袭人答道：“承宝姑娘看得起，总是送东西给我，哪像林姑娘，从苏州回来，给我的礼物，竟与碧痕她们那些二等丫鬟的一模一样，也忒看不起我了。”雪雁听了这话，便不进房，静立在原处不动。

房内的莺儿笑了一笑，缓缓道：“林姑娘行事，向来出其不意，老太太又最疼她，你何必计较这些？”

袭人听了，冷冷地道：“我就是瞧不来她的做派，自己住在这里，白吃白喝，也就罢了，偏族里的穷书生都要拉到我们府里来，将这里当成她们林家的地方了。”

莺儿默了片刻，方答道：“姐姐说的，是那位叫林飞云的秀才吧？那少年我倒见过一次，虽然穿得很朴素，但彬彬有礼，长得也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呢。”

袭人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那又如何？百无一用是书生，像他那种穷书生，能有什么出息？他住在这儿，管吃管住不说，老太太还要让我们叫他公子。哼，不过是个穷酸秀才罢了，哪里配得起公子的称呼？如果不是我们家收留他，只怕早就流落街头，成乞丐了。”

雪雁听到这里，气得七窍生烟，想进去理论一番，却又记挂着早晨黛玉说过的话，不敢惹事，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转出来，在园中逛了半个时辰，方重新去寻晴雯，将轻绡交代清楚，到黛玉跟前回话。

黛玉素来心细，见她眉心隐约带着一丝怒火，忙问缘故。雪雁迟疑片刻，方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回了。

黛玉听完，忿忿地道：“好得很，如今这贾家的主人倒变成袭人了！我住在这儿，用的是自己的银子，哪里轮得到她说三道四？飞云哥哥寄住在这儿，是受二舅舅之邀，倒被她说成是来贾家乞食的乞丐了！”说着，拍案而起，欲出房找袭人理论。

雪雁忙赶上来拉住，劝道：“我将这事情告诉姑娘，是盼姑娘看清袭人的真面目，以后多多小心，离她远一些，也就是了。姑娘为这个人生气，实在不值得！”

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柔声续道：“说到底，袭人只是个丫头，如果没有二太太撑腰，她怎么敢这样？教训袭人不打紧，却必定会得罪二太太。虽然姑娘有老太太护着，但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参养容丸的事情，姑娘应该记得，如今，还是别计较了，得过且过罢。”

黛玉听了，静了一下，拉着雪雁的手，眉心深拢，道：“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袭人说我的闲话，我可以不计较，但飞云哥哥是老爷和四公子极看重的，岂能被她如此污蔑诽谤？这些话，若是传到飞云哥哥耳边，叫他情何以堪？”

雪雁闻言，默了半日，方抬头答道：“飞云是老爷亲自调教的，绝非碌碌无为之辈。我对他有信心，今年的科举，他一定能有所作为的，到时候，必定要叫那些小瞧他的人愧死。至于现在，不必太在意。”

彼时，她声音轻柔如水，娇憨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羞涩，但目光闪亮如星，蕴含其中的深情和自信，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黛玉怔了片刻，握紧她的手，点头道：“姐姐说得有理，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飞云哥哥才华横溢，必定不会辜负姐姐的一片期望。好吧，我听姐姐的话，不与她们计较，等飞云哥哥功成名就之时，看看那起小人的嘴脸。”

如此，一场风波，便在两人的言语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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