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十 寒潮浅流（一） (3/4)

风涟未想到他有此一言，尚未再说，倾寒已负起双手，微微背过了身去：“我自幼无父无母，早已将白罗阁下视作亲生目前，慕其多年，心中事事向来以阁下为先，定不会存什么阴诡心思。公主大可放心。”

风涟眸中寒光淡了不少，语声也不再那般冷冽逼人：“我知道了。”

看来是她过于多心了。

袖下又是奇痛袭来，她用力抓上手腕，细甲在白皙上留过浅红印子，深深刺入曼珠花印。

次日大早，开谷的人马已浩荡倾巢而出，将城池各方山谷围得水泄不通，白罗弗在旁监察，四族众人皆于城殿至高处静候。放眼而望，壮观不已，令人只觉肃穆。

四面奇峰峻谷无边，黎明大雾漫漫其间，更显苍茫寂然。风涟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尖利山棱绵延不绝，不由沉了心，以这般峰谷拔长之势，根本无需一年，浅流城便会化成一片了无人息的荒山峻岭，可知情势诡谲，不容小觑。

离瑾站在她身旁，静静望着白罗弗所在的方向。雪衣女子衣袖微抬，十指交缠结出巨印浮空，骤有光芒大盛，掩去天际晨曦。

一方光印笼于山谷之上，释放出的威压巨大得令众人皆感闷窒。那印逐渐胀大，几乎遮过了天空，就在此刻，印阵周边骤然爆出光流直射而下，如织密网般锁住了其中三座巨谷。

围在四面候令的众人见状，也纷纷出手施术。霎时之间，山谷周遭一层层亮起光芒，色彩不一，交相辉映，炫丽斑斓之极。渐渐地，流光齐汇一处，骤听一阵惊天动地的裂响，三座山谷接连塌陷，带起尘浪疯涌，大地动荡巨震，浊雾如狂澜一波接一波覆过，不断吞没着山峰深谷的轮廓。

风涟被震得耳目发疼，见离瑾关心地俯身过来，便自然地伸手抱住他，嘴唇紧紧抿着，尽所有气力催动灵力护体。忽然发间有一双温柔的手覆上，体内也随之注入了一股柔和的力量，震动带起的模糊和疼痛正隐隐退去。

风涟重新抬头看过去，唯见尘雾漫天，跌宕起伏下山石滚流。

轰隆渐尽，烟色徐徐四散，山谷迭起之处已是一片荒地。尘石之下，却浮出腐浊枯骨，隐溢奇臭的异味。

风涟强忍呕意，定了神望去。那大片的地如同沼泽，积满了浓浊色异的液体，其间有森森尸骨浮沉，大都被腐蚀得辨不出了人形模样。她皱皱眉：“这些是何物？”

“昔日几番石谷突起，毫无征兆，这些便是当时不幸死于动乱的城民。”倾寒从后边走来，笑着道。

风涟面上又是一冷：“为何不及早将他们的尸身安葬，任埋在此？”

离瑾淡淡朝倾寒瞥去一眼，手掌抚上她的头发：“山地过于坚硬，灵术也无法轻易凿动，强行开伐只会徒增困境，所以他们的尸身一直被埋在下边。只有每年开谷时，才有机会寻出这些尸身。”

倾寒一笑颔首：“就是如此。”

风涟面色渐缓，冷锐退去，却隐然透了几分哀伤：“这么说来，浅流每年该送去多少人的性命？”

远望天边曦色荒淡，峻山寒谷千里万里耸延而去，隐约的，有什么一点一点模糊起来，天地间仿佛起了大雾，苍冷铺泻处是帝世众生鲜血，冰冷就融着那丝丝血色凝结成刃，磨过她的胸腔，留下一片刺骨而叫人发颤的疼。

突然有一道诡异的呼啸自远方响起，众人纷纷色变，竟见一层极薄的异芒从四面飞快覆过，周围的山峰谷地开始剧烈震荡了起来，沙石细细微微地滑落，很快落成了一阵阵泥石滚流，如银河倒倾般地疾速泻下。大地猛地又是一颤，激起尘雾包围涌上，四面八方高耸的群山或是倾塌，或是陷入地中。

风涟惊愕之际，忽闻一声惊厉之呼：“阁下！”

倾寒面容骤沉，离瑾寻声望去，蹙眉的瞬间身影已然掠入风雾狂沙之中。风涟心底蓦地紧起，倾寒顾不得她，也随后而去。

众人惊惶的议论响动直叫风涟不安，看着混乱中心光芒缭绕，巨峰不断倾塌，几乎要波及至城中。白罗弗，离瑾，倾寒都找不见影子，只有一股股可怖的光流从沙雾漩涡中迸发而出，空气似乎也被这几道力量震得隐隐扭曲起来。在场诸人皆难以受住，差些的已是鼻口溢血，晕厥得不省人事。

风涟眼中沉暗，冷色入髓。心中担心离瑾，担心白罗弗，忽上忽下着怎么也不能安稳。眯了眸看去，动荡的中心骤然爆射出千道白光，丝缕如线缠上天空，仿佛将天地连在了一起。山峰被这数条光线拉着逐渐停止了塌陷，歪歪斜斜地凝定在大地之上。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下方山谷，只待过了一阵，大雾深处依稀展开了激斗的迹象，时有焰光漫流，四面峰上烧出烈焰熊熊，时又是寒电惊裂，撕杀森厉，各种色彩的强光爆射交织不断，击得山岩崩裂，碎石横飞。

非茉急着冲进去，却被四族众人拦了下来。

“非茉大人，不可！”

“怎么，你们都不愿去？”非茉冰冷的目光自他们身上逐一扫过。

眼前无一人应答。

非茉冷笑一声，转身要走，却见众人纷纷在她身前跪下，她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非茉大人，眼下形势不明，大人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若大人与阁下都有什么闪失差池……”

“都给我住口！”非茉凌厉怒喝，震得众人不敢再说，她深深吸一口气，唇微微泛出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