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丫鬟 (1/1)

凝香阁里每天早上小姐们都准时准点起身习琴练舞，每种乐器每个小课都有单独的乐理先生。而在东厢更有一套宫廷宴舞的班底，吴妈妈一上午的精力就都花在了那儿。丫鬟们若是想与小姐一起学课，就必须比小姐更早起床，早早完成红梅交代的杂活，才可能跟得上学业。

与海棠同一屋的几个很是勤奋，都早早下地干活，按时习琴。除了石榴和杜鹃。杜鹃家里原来也算小富，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她父亲病逝，兄嫂继承家业，就想把她外嫁他乡。她母亲舍不得可又怕得罪儿子儿媳老无所依，就把她送来了凝香阁，由她自求多福。从此，杜鹃一遇事不是怨天恨地就是哭她死去的爹，使得大家都不敢招惹她。

石榴就好相处多了。她身材臃肿，圆咕噜胖嘟嘟。吴妈妈给她起的“石榴”名，真是再形象不过。石榴家里有姊妹四个，她是老大，她一个人的食量等同于她三个妹妹之和。父母本念着早点把她出嫁，好省点口粮，可她今年十八岁了却还未有月事。幸而来了凝香阁，吴妈妈也不计较，由着她吃。石榴也明事理，脏活累活她都抢着做。乐理琴操她本也无兴趣，索性就安心做着丫鬟，谁使唤她她都应了去。

相比之下，迎春就上进了很多。她父亲过世，母亲改嫁，继父嫌弃她是拖油瓶。她便入了凝香阁，自食其力。她们屋里每天都是她第一个起床，第一个把活做完，第一个去课堂。一到下午，凝香阁开门迎客，迎春也从来都是来者不拒。据说她已经得了很多抽佣，早就可以升做小姐。可她不，她把银两都存在吴妈妈那里，将来给自己做嫁妆。

说到开门迎客，海棠又惊叹起吴妈妈的头脑。凝香阁只靠教习费根本不可能维持这么大的业盘，主要的收入还是来自宾客消遣。这些宾客无非都是男人，他们来听曲来对弈，姑娘们侍候应酬，得了应客费从里面抽佣，继而抽得多的自然也能抵了教习费。所以姑娘们都是乐意接客应客。

而且，凝香阁可比妓院青楼高雅得多。同样都有应客，可凝香阁的姑娘只能看不能碰，只卖艺不卖身。若是生客，房里姑娘伺候，门口也有人照应着。凝香阁的房门都不带插销，里面一有动静，外面的侍应一推就进。有些造次者不信邪，非得强求，吴妈妈都是轻则乱棍打出，重则送究官府。于是，凝香阁开办十几年来，迎来送往上百位姑娘小姐，都是有口皆碑。所以，很多人家也愿意把女儿送来这里造化一番。

这造化可还有另一层涵义。凝香阁以她独特的教习管理方式，在西安乃至整个陕西省都极富盛名。家境真正富裕，有身份有地位人家的女儿自然有私家教习先生，而凝香阁汇聚得无外乎都是些贫穷低下的姑娘。尤其说凝香阁是给了这些姑娘一个深造的机会，不如说是给了她们一碗筑梦的泉水。很难说，她们进过凝香阁就一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至少她们有了学识，就为攀上高枝增加了资本。再不济，也能有个卖唱的本钱，不至于饿死吧。

而凝香阁现有一群固定的客源，那就是九胜和他一帮称兄道弟的玩友。这些人多是二十左右正值婚配年龄，家境或殷实或富贵。原本就是俊男少女情窦初开之季，又正好九胜静月一对才子佳人做榜，自然引得更多人进来凝香阁，只求遇个好姻缘。

海棠渐渐得摸到了凝香阁的门道，真是惊叹吴妈妈的能力。她还发现西边有个戏班子，是个自成一体的院落，凝香阁与之仅一个小门之隔。偶尔姑娘们从小门过去与他们搭戏合演，却从来不见那边的人过来。海棠猜着可能那边多是男角，不便来往。

原本以为凝香阁与秦王府有莫大的关联，海棠才这般兴趣盎然。但经久不见世子有来，只怕自己想多了。之前住沈二娘家里，每天还能去秦王府转悠。如今身在凝香阁，除了早上和石榴、膳房采办的大胖去菜市买菜之外，整日都出不得门。静月盈月她们总有帖子被请了出去应酬，可海棠是丫鬟啊，没资没格，没名没目。这一混，竟不知自己都在凝香阁待了两个月，一个夏天都过去了。海棠心里越发失落焦急。

菜市里倒是遇见沈二娘好几次，每次沈二娘一见她就骂她“白眼狼”，“下贱胚子”，“婊子种”。大胖石榴看不过，都帮她还过嘴。她心里难过，只是与沈二娘那般的人在街上对骂，实在是掉身份。那时候，她就越发想念世子，只希望世子来帮她办了沈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