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眼狐之泪 (2/2)

这半年，小姐知道小狐有灵性。只要它想逃，还是能趁着夜色逃出去的。对敌军来说，它不过是一只路过的小畜生。

阿福拼命修炼，此时还是不能化为人形，也不能说话。她只好用爪子在地上写字：“我带你走。”

小姐惊奇地看着它，眼睛里放出光来，然后摇了摇头。

阿福不明白她在坚持什么。她看过前世之事，知道将军在巡视边关的途中，被里通外国的奸人伙同敌军设伏，战死了。皇帝昏庸，一怒之下将京城里的人质——小姐的弟弟，还有老夫人全都杀了。这般惨烈，为什么还要为那个皇帝做事？

甚至阿福在激愤之下想着，干脆打开城门，放过敌军，让敌人直接杀到京城，天命不就完成了吗？也正好出一口恶气。反正对阿福来说，这个世界上这个国家赢，还是那个国家赢，完全没有区别。

“父已死，城将失，帝怒，杀婆孙。”阿福在地上写出这行字，歪着头看着她。

小姐读过这一行字后，脸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她一拳砸在城墙上，鲜血流了下来。然后，愤怒渐渐地平息，她苍白着脸，还是摇了摇头。

阿福疑惑地看着她。

小姐解释道：“我不能走，我走了，城会破，敌军会屠城。还有城后的百姓，千里沃野的粮食、牲畜，都会被抢被杀。我只能战死，不能离开。如果我真的死了，我想麻烦你做两件事，尽力护住此地的百姓，尽量护住我剩下的亲人。至于我父被污蔑的名声，呵呵，人已经死了，他不会在乎身后名，在乎这些的，是活人！”

小姐是一个很通透的人。她知道她养的小狐有些奇特的本领，所以，她郑重地拜托了她两件事。等到说完了，她觉得有些可笑，它不过就是一只小狐狸罢了，半年前，都能傻乎乎地被捕兽夹夹到，这么重要的两件事，就算最厉害的将军，也许都做不到，又何必为难一只小狐狸？

“做不到也没关系，你活下来就好。”小姐摸了它一把，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然而，小白狐用那双碧玉般澄澈的眸子看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还是离开吧！”小姐又改了主意，对它说道，“不是让你临阵逃跑，我是说让你去替我送个信，让援军快点来！”如此，就算信送不到，它也可以活下来了。

阿福点了点头。小姐立刻撕下布袍，沾着血，写了一封血书，最后，盖上了将军府的将军印章。

天黑后，阿福叼着装着信的小木棍，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一路施展风法术，速度快过骏马。第三天夜晚，她来到了城主府。城主府内一片歌舞升平。一名谋士有些坐立不安，走过去，对饮酒作乐的城主说道：“我心中有些不安，若是敌军南下……”

大腹便便的城主用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自信地说道：“不可能，丞相与其有秘密协定，他不会南下。”

“若是再来援军？”谋士担心地问。

城主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幸好阿福不是初次下山的单纯狐狸，没有直接进府，将血书交给那个城主。

第二天，路过城主大门的百姓都惊呆了。他们呆愣了半晌后，立刻回家收拾财物逃难去了。原来，城主门口的侍卫都被人打昏了，倒在地上。那封求援的血书，就端端正正贴在城主府的大门上。某些早起上班的小官吏，见到那个将军章，二话不说，就抱着肚子请假回家，安排家人去逃难了。

城主知道这件事时，气得要死，因为整个城市的人都走了一半。知情人太多，这一次，他是想堵住别人的嘴都不行了，只好慢吞吞地发兵，前去营救。

阿福看见这件事情传开，立刻赶回边城。

然而，小姐还是死了。一只箭射中了她的咽喉，她站在城墙上晃了晃，就摔了下去。她摔向了城外，立刻被刀斧加身，死无全尸。

“啊啊啊啊啊啊！”小狐狸飞快地窜了过来，还是没有接住她，一滴泪流了出来，她大喊出声，突然变成了人形，哭着跪倒在小姐原来站着的城墙上。

这只小白狐，它已经拼劲全力地赶回来了啊，它还来不及告诉小姐，援兵已经来了，正在路上。它就算乘着风飞过来，也还是没有抓住她！如果它再强大一点，用风吹开那只箭？如果它不在城主府逗留，路上也跑得更快一点？如果……

没有如果，她在它面前，就这么再一次死了，怎么也抓不回来。

“你能否抓住风？”小姐站在一棵树上，笑着问它道。

它的小爪子挥了挥，烦恼地看着小姐，表示它做不到。

“我能抓住哦！”小姐狡黠地一笑，一把抓住了风儿吹起的柳枝，又一把抓住了风儿吹起的花瓣。

“哼！”才不是呢！它斜着眼觑她，表示不认同、不服气。

小姐笑着看向它，任风吹拂起花瓣、柳枝，说道：“风儿吹起我手中的柳枝，风儿吹起我掌上的花瓣，风从我手指间滑过，我已经抓住了它，但是，我只抓住了它一瞬间。”

对小白狐来说，小姐就是那阵风，它永远都抓不住她，在它漫长的生命里，它只拥有了她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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