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衔上,由西边钟楼方向行来几人,为首一人骑驴,是个中年乡绅,后面跟着几个家人。驴上之人向着前方的仪仗又骑行了几步方下了驴,张国纪只是下马歇息,四处走动,活动腿脚,并未注意来人。待那中年乡绅走近了,卫士喝问什么人!“前南都兵部尚书吕维祺”,这一声惊动了张国纪,他走向前来看着吕维祺,说起来二人是河南老乡,只是一个是开封人,一个是洛阳人,还距着数百里。吕维祺并不下跪,只是冲张国纪一揖到地,道,莫非是国丈大人?吕维祺是从一品大员,不必向一个伯爵下跪,除非朱恭枵在此。
这时,刘洪起钻进路边的街巷,他透过烧掉的窗洞向废墟观瞧,废墟里的空地上,有人在光着脚踩泥坯,另一人正用铁锨铲起泥坯往锅屋送。踩泥坯的汉子道:“你罩不罩,这都挨晚子了,连座锅腔也砌不好”。你罩不罩便是你行不行,这是淮音。而锅腔这个词,北京就有锅腔胡同,庄士奶奶也常说锅腔这个词,庄士奶奶是三百年后的此地人,可见锅腔这个词流传古今,通行南北,搞笑的是后世还有学者论证锅腔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这时,铲泥坯的人回道:“你烧包个熊,是我不罩气还是你不罩气,半日都在等你和泥,我做起活来,半天磨七斗秫秫,说我不罩气”。刘洪起听到这,心中一叹,庄士在奶奶家长大,大时,便被农村的亲戚说成不罩气,因为他沉默寡言,的确不罩气,不中用,不精明,怪不得旁人说。
“日困于纸张笔墨,事事有罪过之虑,到今方脱出形迹。出门数载,豚犬具幸长成,蔽乡风俗迩来大坏,同姓疏属与异姓之亲,假借名声,游词伪札,为所不屑,远不能知,豚犬弱不能禁,地方不能痛切绳之。即有堂堂缙绅而口仁义者,其中未必然”,吕维祺躬正身立在张国纪身旁闲话。说的是蔽乡风俗大坏,而士大夫的风俗是将子女自谦成猪狗,就是豚犬,意思一样,豚犬比猪狗好听些。士大夫相当自谦,一律自称学生,甚至在自已学生面前也自称学生,洪承畴是孙传庭的老师,可能孙传庭当年考进士时,洪承畴是孙传庭的房师,就是副主考一类的,主考则叫座师。洪承畴就对着孙传庭自称学生,这种自谦是官场和稀泥,彼此方便的一种反映。
张国纪道:“老年台补偏救弊,功高海内,非立谈而取富贵者。且贞坚之品,不罪狂愚,学生万分仰望”。士大夫除了自谦,便是相互吹捧,说十句话有八句没意义,但用词都极为文雅,书面。和刚才两个和泥坯修锅腔的贱民相反,贱民在一起就是相互冲,连开玩笑都是有规矩的,谁能开谁的玩笑,谁不能开谁的玩笑。士大夫知礼,贱民无礼,且彼此欺压,这是冰火两重天的两个世界,到后世也是如此,所以庄士就成天赖在家里不愿出去,他一出去就陷到民工群里痛苦,而上层他又上不去。
人的一大可悲就是你有上层的文化,却身陷下层的煎熬中。精英与贱民不仅是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问题,更是一个欺压与反欺压的问题,肢体冲突的问题。有民工对庄士说话,张嘴就是你奶奶的逼,庄士就要操他老婆,于是就要暴发冲突,好在贱民都是欺软怕硬的,庄士一但强硬,对方也就软了。和后世许多大学里的精英不同,庄士是从贱民堆里打滚出来的,深知社会的症结,也不惧回到这个更加暴力的贱民社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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