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分手 (1/2)

早餐变得异常安静。

寸心专心致志地和盘子里自己早上烤的粗粮面包作斗争；杨婵大学刚开学，正在努力跟上学校的课程，她正埋头喝着麦片粥，已经不再抱怨总也做不完的作业，也不再模仿教国学的老教授带着湖南腔调的古文朗读；杨戬远远地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静静地喝着咖啡，哮哮就趴在他的脚下，格外乖巧地吃着寸心准备的狗粮。

“咳咳...嗯...”寸心听到杨戬的声音抬起头看着他。

杨戬的眼睛看着餐桌中间的一个黑点，“昨天老孙和我说他现在住的公寓有房子招租，就在他的房子上面。我猜大概和他现在住的房子差不多，那地方离小婵的学校也挺近，我打算今天去看一下...小婵？”

“呃．．．我刚想起来我今天要在上课前和英语老师谈一下作业的事情，呃，会算作期末分数的一部分。”杨婵没有看她的哥哥，她飞快地把桌上的书扔进随身的背包里，拿上钥匙和手机，“或者晚点吧，哥，等我下课，我们再和孙哥约个时间，我们可以再看看附近的其他房子，反正不急．．．我公车快到了．．．”

杨婵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她不喜欢讨论搬家，不喜欢他们用刻意的冷静讨论哪些东西是杨戬的，哪些是敖寸心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婵，”寸心从座位起身，走进厨房，又折返，叫住正在穿鞋的杨婵，“我昨天下班在路上看到的，本来应该昨晚给你的，但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寸心给了她一小包太妃糖，那是杨婵最喜欢的糖果，杨妈妈在世时常常从各地给她带回各种不同的太妃糖。

杨戬静静看着杨婵小心地从寸心手里拿过糖果，双手捧着，好像那是珍贵的红宝石。她看着手里的糖果，片刻之后才放进包里，用手压了压，确定放好，轻声和寸心道谢，那声音特别温柔，扫在杨戬心上，像被指甲刮痛的感觉。

“我和哮哮傍晚去接你下课，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房子。”杨戬知道如果他不这么做，到时候杨婵又会找其他的借口推脱。他知道杨婵不想在他和寸心之间做选择。他和寸心在一起７年，是寸心陪着杨婵从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小女孩走过难熬的青春期，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寸心对于她的意义不亚于杨戬这个哥哥对她的意义。他知道这段时间对于杨婵来讲是一段难熬的时期，可是他们也都不好受。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决定他们未来的生活，那是杨婵和哮哮也要生活的地方，理应他们一起决定。

杨戬看着杨婵咬着下嘴唇，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转身夺门而去。他伸手摸了摸窝在他身边的哮哮的头。

他看向默不作声的寸心，才发现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上拿着一黑一白两小袋糖果。这次是她拒绝看着他，她伸手把其中一包黑巧克力糖果放在他的杯子旁边，“我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点。”她的声音几近低喃。

杨戬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他有些出神地想这大概不是寸心，不是他的寸心。寸心一直是自信而骄傲的，她要送他东西从来不会找借口，她不会在他面前做羞涩的小儿女情态，她也极少克制自己的情绪，把声音压在喉咙里讲话，虽然他们确实也很久没有吵架了。杨戬又有点庆幸地想，还好这不是他的寸心。他要离开的并不是他的寸心。

杨戬把刚刚在看的报纸折好放在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他的肚子并不饿，可是他也没有离开餐桌的yù_wàng。他想寸心也是一样，她正翻来覆去地折腾着盘子里剩下的那一小块面包。

“我觉得挺好的。”寸心说。她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一些。

“什么？”杨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反应过来寸心的意思。

“我觉得你们住在老孙楼上挺好的，你们有个照应，平时聚会也方便。”

“嗯。”杨戬斟酌着词句，“世界杯的时候，刚好男女可以分开两个场地，不然又要闹得不可开交。”

杨戬突然觉得有些局促。他现在和寸心的关系有些奇怪，他们是情人，但彼此默认是过去式。他们现在是朋友。他们正在努力成为朋友。可是他们还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晚上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但这是因为在杨戬找到合适的房子前，他们希望尽量不要对杨婵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老朱可不会喜欢你这么安排。”

“就是因为他才要隔开，弱水每次都骂他鬼哭狼嚎的。他晚上耍酒疯被老孙扔出家门的时候，还能就近投靠我。”

“嗯。我对那一块也熟，我要过去看望你们也方便。”

寸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杨戬抬头看时，她正在喝水。杨戬自认了解她，他知道她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杨戬想，“她说话的时候太安静了。”寸心从不是个安静的女生，她或者雀跃，或者兴奋，或者气愤，但总归是活泼的，吵嚷的，绝不是安静的。

“寸心，微笑。”

寸心抬头看着杨戬，然后听话地微微笑了一下。杨戬看着寸心努力勾起的嘴角，却有种难以抑制的难过。这不是他要的笑容，不是他心里属于敖寸心的笑容。她的嘴唇抿得过于用力，嘴角向左边倾斜，嘴边的酒窝却没有出现，她的眼睛没有弯起来，连笑纹也看不出来。她很努力地想做出一个微笑，可是眼泪却渐渐漫上了眼睛，只要她一个眨眼就会倾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