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2/2)

也不知走了多久，廖七夕终于看到了城门，远远的看到城门下立着一个男子，同样牵着马，同样背着行囊。

廖七夕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慢慢走了过去。

待到近了，廖七夕才看清，那人竟是王贲。

他的脸在寒风中冻得发紫，看到廖七夕时却一下子便笑了起来，一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却笑得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你可算是来了。”

“你在……等我？”

廖七夕不明白，自己离开王翦府上时，他不肯出来见自己一面，如今却冒着这寒风等在城门口，莫非是有什么要紧话要同自己说？

“七夕，我与你一同离开。”王贲笑眯眯的看着廖七夕，仿佛只是和平日里一样问着早安午安，然而说出的话却那样的分量十足。

“王贲，你……”她刚刚拒绝了别人的同行，却来了一个自愿同行的人，这时候，她的脑子开始发糊了，一定是因为夜里太冷了。

“七夕，你名义上虽是我的小师姑，我却从未将你当做师姑来看，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爱笑爱闹的普通女子。你是什么身份，我全然不在乎，你痴恋着谁，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要出去看看，我只是想要，我身侧之人是你。”王贲低头看着廖七夕，桃花眼中极尽温柔，“七夕，我倾慕你。”

在廖七夕的记忆中，王贲一直是个fēng_liú潇洒的公子哥，对每个女人都温柔细心，却又从来不曾见他对谁付出过真心。廖七夕虽然喜欢他，但却并非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她对王贲的喜欢，和对蒙毅玉漱东方流觞一样，是朋友间的欣赏，而并非是如蒙恬一样的想要生死与共。

所以，她能与蒙恬生死与共，却不能与他携手江湖。

而她的一颗心给了蒙恬，便再也无法接受别人的心意。

突然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到了脸上，廖七夕微微抬头往夜空中看去，只看到有很多柳絮一般白色纯洁的雨滴落到身上发上，廖七夕知道，这就是雪。

不经意想到了三生崖底同蒙恬一起看到的那场纷飞的柳絮，她记得，那时候他曾说，会带她去看雪，如今下了雪，他却不在身边了。

“王贲，你说你不在意我恋着谁，可是我在意。”想到了蒙恬，想到了这一年来在咸阳发生的所有事情，廖七夕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要负了他，“不管怎样与你同行，我都无法将蒙恬忘怀，因此我更加不能耽误你。王贲，你该找个好人家的女子，娶妻生子，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而不是陪在我身边，虚度时光，煎熬度日。”

王贲似乎没有很意外，笑着问：“就算是我想着你能对我日久生情，也不行吗？”

看到廖七夕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中含着倔强不肯落下的泪水，王贲终究还是屈服了。他笑着摸了摸鼻子，桃花眼中看不出情绪：“看来是不行了。那我就在这里送送你吧。”

廖七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朝着他笑了笑，随后牵着马往城门外走去。

城墙仍然如同她来到这里时那样，高到似乎足以阻拦一切。

廖七夕抬头看了看，雪越来越大，无意中摸到了自己藏在怀中的竹签，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剑，似乎是有预感最终还是要一个人离开，所以才会将任何与他相关的东西带在身边。

她的咸阳之行，以圣旨开篇，亦以圣旨结束。

待到廖七夕一步步走出了城门，王贲还站在那里没有动，雪落到他肩上，早已积了厚厚一层。

他一直望着她的背影，似乎想要将这一眼烙进灵魂深处，烙进记忆里。

也许这一眼，便是他此生见她的最后一眼了。

出了城门，听到门禁落锁的声音，廖七夕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回身看了一眼，高大厚重的城门，阴沉压抑的城墙，自第一眼看到时，廖七夕便不喜欢这里，如今离开了，竟会伸出一丝不舍来。

半夜里的城外见不到一个人影，四周安静到仿佛能听到雪落地的声音。廖七夕走在城墙外的大道上，四下无人。她抬头看看，雪越来越大，她的发上肩上已积了许多积雪，记忆不受控制的回想着三生崖的一切，漫天的柳絮，柳絮下那个执剑而立的少年郎，少年郎回身看向她。

不知不觉，泪水夺眶而出。

这里有她爱着的人，这里有爱着她的人，这里有她牵挂的人，这里有牵挂她的人。

这里记载着她太多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她原本可以和所爱之人逍遥一生，却为了一个不敢去想的未来而临阵退缩，她忽然有些不清楚，她这些决定，是对，还是错。

廖七夕只觉得心头似乎被什么压抑着，泪水在脸上肆虐，她忽然放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听的人肝肠寸断。

从那以后，她的记忆里，雪只是柳絮的样子。

而她不知道的是，大雪纷飞的城墙上站着一个男子，从雪落下初始便站在了那里，注视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也听到了她伤心欲绝的哭声，男子捂着心口，那里仿佛少了什么。这偌大的咸阳城，再也找不到一个让他会心一笑的人。

那一晚，他在城墙上站了一夜，目送着心爱的女人一步步离他远去，他曾答应过带她去看雪，如今却只能这样陪她看完生命中第一场雪。

自此以后，他的世界再无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