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瘸腿之后 (1/2)

我抹了一把嘴边的油渍，托腮看着吴同细嚼慢咽。他从小吃饭就斯文，他祖母还在世的时候，我假期得了空就来他家蹭饭吃。

我俩关系好，他祖母又喜欢小朋友，对我很热情。之后发现她与我奶奶还是老乡，两家来往更密切。我小时候也很浪，我奶管不住，就放任我整天跑到吴同家里去，早十点待到晚十点，恨不得安营扎寨。

我有爱剩饭的坏习惯，但每次去他家吃饭，碍于吴同在场，我都不得不吃完。可还是老洒的衣服上桌子上到处都是，脸上都会粘了满脸饭粒，吴奶奶这时候就会笑，说：“应该在我们家养个小鸡，专吃你漏下的米。”

吴同也会在一边嘬着一抹笑看我糟糕的吃相，自己安静地咀嚼。时不时给我夹点我根本不想吃的青菜，然后柔声细语地威逼利诱我吃下去。

“吃完了么？别花痴了，洗碗吧。”记忆中的温柔可爱小白兔变成了现在眼前这匹人高马大的小白脸，小白脸还举着他不能自立的左脚趾高气扬地指挥我干活：“赶紧的。”

我反唇讥讽他：“你就乐吧，单看你这皮相，这辈子除了我也没人会对你花痴了。”起身收拾碗筷，我说：“等我什么时候不瞎了，你就只剩孤独终老了。”

他呵呵一笑：“那我还是求你快放我一条生路吧，要不是你缠我这么紧，我说不定早就找个适合的妹子双宿双飞了。”

我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妥协于其淫威，举着碗无比凄凉地去厨房当洗碗小工。但是将手浸在充满油污的水里那一刻，我还是悲愤得要哭出来了，真的好讨厌洗碗啊！

我从厨房冲出来，举着筷子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吴同怒吼：“下次必须要你洗！”

他嗑着瓜子，根本没看我一眼：“行行行我知道了。”

等到收拾完所有器具，我要回家的时候，吴同单条腿蹦蹦跳跳地把我送到门口。

我换好鞋，跟他说：“我走了啊，明天可别想指望我，自己叫外卖。”

“行，”吴同有点小傲娇，说：“明天不给你见我的机会。”他用手撑着墙笨拙地换了个姿势：“但是我可没法自己回学校，你后天要回的时候送我去吧。”

我对他瘸腿的娇气不能理解：“那你怎么一个人回家的？”

“我打的啊。”

“那你去的时候也打车啊。”

“贵嘛，咱们俩拼车吧。”他冲我眨眨眼，突然两只手搭在我肩上，那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将我揽入怀里，然而他却重重一压，将我当了个拐杖，然后靠在门上，顺势一带，我半趴在他怀里。

他喷洒出的热气抚动我的发丝，我还没来得及脸红，就听到他得意洋洋的欠扁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怎么样，用这个做酬劳，够么？”

为了表示我丝毫没有被他的魅力所迷惑，我准备对他翻个白眼坚定立场，可翻到一半却刚好对上他垂眸半俯视我的弯弯笑眼和上扬的嘴角，一瞬间愣住了。

我听到我的心脏开始狂跳，面上开始发麻。少年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唇吻……迷离的眼神，脸上细腻的绒毛，和身上独特的味道。

我感觉自己无法动弹，甚至已经无法呼吸。

突然想起小时候他给我夹菜时那样认真而温柔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专注地诱哄。

那样珍视，那样美好。

突然想起曾经印在这唇吻上的忘了什么感觉的触觉。

让我口干舌燥。

不知道我有没有丢人的咽口水，我只听到吴同突然说：“怎么了？突然发现我的魅力无法阻挡，又想强吻我？”

他笑了，凑近我，十分故意地将热气喷到我脸上，他说：“有些人刚才还嘴硬啊，说不要我，让我孤独终老呢。现在看呆了？”他恶趣味地上手捏了捏我发烫通红的耳朵，声音低沉而黏腻：“果然还是身体比嘴要诚实……”

我只觉得莫名的羞辱感涌上来，温存破坏殆尽。

迅速从他怀里逃脱。别过头不看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对他说：“我知道了。”

“嗯？”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嘴角的笑凝固了，他试图再次将手放在我头上，被我扭头躲开。

“后天我会来接你的。”我说。

话毕，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抱着手臂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的眼睛酸得有点痛，一眨眼，泪就滚下来了。

对于吴同，我一向是个厚颜之人；但对于爱情，我其实高傲得要死。为了他，我拼命扭曲折叠自己高耸得像座堡垒似的高傲，硬生生拆了建个城墙拐角一般厚的脸皮。

可他从不知道。我把自己带刺的枝条弯成一根藤蔓攀附在他身上，所有的主动权都被他牢牢捏在手里。

所以我哭对他的轻佻无比抗拒的别扭的自己，也哭对我十拿九稳的心安理得的吴同。

他对我从不说喜欢，也从不讲讨厌。可总会在我一腔热情奋勇冲上去告白的时候一盆冷水，却在我游离不定想要退缩的时候施以甜头。于是我永远得不到他，却还要永远在骚动。有时候他的诱惑该死的诱人，让我们在朋友和恋人之间暧昧不定，有时候他却会冷淡的像块玉，一离开人的肌肤就会迅速冷却下来，像最初的一块淬了毒的冰。

我会从他无意流露出的亲昵中汲取温暖，可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在他的调戏暧昧中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一靠近他，我身体本能会警铃大作，每个细胞都吵嚷：“别自作多情，他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