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1/2)

顾迩雅就用自己的身子，一直紧紧的贴着艺苑。她的心里很慌，明明还来不及感受到任何的悲伤，可不知怎的，眼眶里却一直有一些子热热的水珠子不断的涌了出来，好像接下来会发生甚么坏事一样，让人烦扰得紧，怎么可以这样呢？顾迩雅在心里狠狠的谴责自己，她不许！不许自己眼眶里的水珠继续涌出，像甚么样子！她怀中的艺苑，她的艺苑，可是好得很呢，你瞧，她这会子抱着艺苑，她的嫁衣不过就是火红的颜色，还和方才一样，艺苑的身子也还是暖的，和方才一样，和顾迩雅一样，和每一个鲜活着的人一样。哪里是有甚么坏事发生或者将要发生呢？顾迩雅一点也不想承认，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眼眶里继续涌出那讨人厌的水珠子，抬手慌慌张张的想要擦拭去，然后拉扯着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却不知，她此时那又哭又笑的神情若看在旁人的眼里，会是何等的凄凉。而她抬手擦拭眼泪的时候，那手上尽数沾满的、自艺苑胸口汩汩涌出的鲜血，此时也尽数在她脸上留下了凄艳的痕迹，让顾迩雅的一张脸，也仿若变成了灼灼盛放的草原上最艳丽的花，就像这张脸一直在艺苑眼里所瞧见的模样一般，那么美，不可方物。

真安静啊。

不同于顾迩雅脸上神情的慌乱，此时躺在顾迩雅怀中的艺苑，脸上却带着至平静不过的笑意。

真是安静啊。艺苑舒舒服服的躺着，觉得周遭的世界也是一片宁静。此刻，白释言慌张大叫着指挥侍卫们就位的指令声，一旁的宫人们忙不迭奔来奔去请御医前来的脚步声，宾客们还完全不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何事的嘈杂议论声，世界上其他任何的声音，都已经听不入艺苑的耳里了。此时，艺苑静静躺在顾迩雅的怀中，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顾迩雅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可爱的跃动着，是跟艺苑自己的心跳并不完全一致的频率，却又是恁的亲切，让艺苑不自觉的想要去追随。

就好似，这么多年来，艺苑的脚步，总是不自觉的追随着顾迩雅的脚步。艺苑的眼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了顾迩雅的身上，一刻也不想叫顾迩雅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如若瞧不见她，自己总是放心不下。整个人，竟会呈现出一种坐卧不宁的慌乱来。这样子的强烈反应，总让艺苑自己都忍不住发笑——自己自幼时起也算是顶沉稳的性子了，怎么碰到一个安国小郡主，反倒是处处的反应都违反了自己的天性去？

在艺苑的眼里，从前，顾迩雅的世界很小，小到了只有顾将军和顾夫人的怀抱笼罩着，让顾迩雅尽情的去遨游畅玩，顾迩雅的耳畔，也只有顾将军和顾夫人语气宠溺的说话，所以顾迩雅的一张小脸上，总是带着骄傲又倔强的、发自心底的笑颜，那时的顾迩雅当真是上天入地都敢的，因为她的心里没有恐惧、甚么都不怕。后来，渐渐的发生了许多事，再后来，顾将军和顾夫人不知所踪了，顾迩雅从前的小世界，蓦然之间变得巨大，失却了那个笼罩着她、保护着她的小而温暖的怀抱，她需要自己去面对整个大大世界的风雨、而没有人再挡在她的身前了。顾迩雅做得很好，在艺苑看来，哪怕是从小被严格训练教养着长大的自己，或者全世界其他的任何人来面临着这么多叫人为难的困局，恐怕也不会比顾迩雅做得更好了，然而，或许旁人不知道，艺苑却是最清楚不过，即便是人前做得再好，当所有人都散去以后，当深夜里顾迩雅只剩下自己、孤单单坐在房里的灯烛之下，她心里的希望和快乐，就好似面前那微弱的烛火，而巨大的恐惧就像那势力凶猛的浓黑夜色，很容易的就会把那烛火给吞噬殆尽了。世界蓦然之间被扩展得那么大，一瞬间涌入了太多嘈杂的声音，在顾迩雅的耳畔嗡嗡作响，吵得她不得安宁，也让顾迩雅在一个个深夜难熬的辗转、无法成眠。艺苑是离顾迩雅最近的人，她悄悄的立于顾迩雅的身侧，无论日夜，有时候，静悄悄的不让顾迩雅注意到她的目光、她的存在，不想叫顾迩雅觉着受到任何的打扰，只要自己能够静静的瞧着顾迩雅便好，自己便多少能够安心一些。正因为艺苑离着顾迩雅那样的近，便也能听到顾迩雅世界里的那么多吵嚷声音是多么的惹顾迩雅烦扰。

此刻好了，此刻的世界多么安静啊。艺苑静静的笑着，此刻艺苑的世界，只剩得顾迩雅小小身躯的一个小小怀抱了。可对艺苑来说，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么小，便已足够了。她后半生的全部光阴岁月，尽数用来在这个小小世界里、聆听着顾迩雅的心跳，一下、一下，那么可爱的，便也足够了。她没有甚么别的所求，也没有遗憾了。

这是她生命全部的喜悦，和意义。

都在这一天，全部完成了。

谈不上甚么用自己的性命，去抵过自己曾经对顾迩雅做下的错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艺苑的脑子里并没有那么多理性的思考。事实上，这会子的艺苑已经并没有用自己的脑子，而是在用自己的心了，她用心听着顾迩雅的心脏还在鲜活的跃动着，而不同于艺苑自己的体内，那心脏跃动的声音和节奏已经是渐渐的微弱下去了。她这便知道，顾迩雅还是好好的，没有受到一点的伤害。

无论今天这场婚礼能不能礼成，至少，顾迩雅不会死，她会顺利的活下去了。

真好啊。这就够了。

这是在给艺苑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