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若他年幼时存疑地开问“连翘为何不能代黄连”,梁成济理着方子随口答了句:“柴胡不中与”,他愣三秒没反应过来,当场劈头盖脸就被训上一顿,回去就得将这篇目从头抄过。
思及往日种种,总归都是噩梦。听着路高与梁成济的谈话,到底涉及了“靳扬这孩子懒得不像话”后,靳扬窝在角落里无辜地看着钱义,大有“我就是这么怂,你别瞪我,瞪我我也这么怂”的意味。
梁成济训起他来,从来是万年如一日的不客气,像是他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丝毫优点来似的。左右靳扬活那么大,从没听梁成济口中夸过他一句好话,不被臭骂一顿已是万幸。人嘛,总归还是要知足常乐的。
几番折腾下来,天色也晚了。靳扬素有将重要事情搁在前头做的习惯,而至于定死要做的事,想想左右肯定都会做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是故,他回去先认认真真与夏素灵提笔写了封信,却未料及修修改改誊录完,竟是遇上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尴尬事——定死要做的事,到底是……来不及做了。
靳扬硬着头皮走到梁成济门口,酝酿了一路情绪,设想了种种解释与应对,徘徊了几圈,可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盈我竭,故出于恐惧终于还是折返回去了。
对于梁成济,他昔日讨好的,卖惨的,该用的法子都用尽了,反正没找到一样见效的,该挨的打一下没少了,还不如好好学实在些,而比之好好学,自然还是拖得一时是一时更实在些。
靳扬既精通此中道理,心态又放得开,便很是安稳睡了一夜,次日才提心吊胆地起来,打完腹稿准备去赴死,奈何话还未出口,梁成济却似全不在意道:“我与堂里几个大夫出去几日,鸿景堂人手调不开,你先代诊着,实在遇上把不准的就去隔间请教柳平。”
靳扬瞪大眼睛,只觉晴天霹雳,难以置信:“可是我……”
梁成济看了他一眼:“昨日就想与你讲的,你歇得太早了。”
靳扬终于想起自己尚有负债在身,硬生生将快惨叫出口的“我不会啊”眼明手快地改成了“我会好好学的。”但他……他……“您路上当心些。”
目送着梁成济离开,靳扬默默在热浪渐起的夏日里寒风刺骨,半晌才麻木地去开窗通风,摇着头心道:啊,完了完了完了。还没等他完出个名堂,却见刘琦抱着一叠诊籍走了进来,笑得极为爽朗:“靳大夫,柳老让我跟您好好学。”
靳扬僵在那里,几乎都想单手反指着自己。跟我?我啊?!我自己都不会好吗?
心下悲痛,面上不显,靳扬环顾了下室内:“那你去柜台那里搬张凳子来吧。”按道理,靳扬跟诊时梁成济是从不让坐的,但瞧着柳平的意思,像是也不大在意这些。柳平都不在意,他自然更不在意,最好能坐舒服了打个瞌睡什么的,也省得目光炯炯地见证他给梁成济丢人。
但事实证明,刘琦虽是个半吊子,却也是个好学的,离了柳平手下,明显更活泛了。靳扬镇定地看着他左蹦右跳了几个时辰,提尽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终于体会到了梁成济当年带他时的心情,顿觉十分头疼,果然人太活络也不好:“去开门。”
在刘琦困惑怀疑的目光中,靳扬将手中开出的方子往他面前一搁:“右拐去找柜台的伙计,把你连带着方子一并送给他。”
“您真风趣,”许是柳平手下待久了,刘琦丝毫不以之为耻,反倒觉得他好相处,看着方子不免更为虚心请教起来,“靳大夫,我学得不好,不知道是哪位前人用过这张方子,我好像不太记得。”讲真,他是完全没看出这是哪张基础方加减出来的。
“一张验方,”靳扬随口报了本书名,“遇上这种情况,最有效的就是里头这张方子了。”
刘琦似懂非懂地转身,半晌又忍不住折回来:“那它这么有效,为什么前人都不用这张方子?”许是怕靳扬不懂他的意思,他又补充了一句,“张仲景、刘河间、李东垣、朱丹溪、张子和、张景岳……我像是都没见他们用过。”
“嗯,”靳扬点着头十分赞同,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当时还没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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