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指认偏逢故人，倒楣尽在其中 (2/2)

“靳大夫，”酒足饭饱后，邵平岸忽而关怀地看了眼靳扬，随口问道，“方才没磕到哪里吧？”

磕到？靳扬放筷子的手立时顿在那里，目露不解地看向他。时隔多年，邵平岸是为数不多莫名热衷于叫他“靳大夫”的人，而靳扬也十分敬佩邵平岸看事通透，是以极为疑惑为何有此一问，却见邵平岸搁下酒盏隐晦地挑眉示意他的脚。

愣了半晌，靳扬才恍悟过来，自己伪装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火候还不到家，怕是没能躲过邵平岸的眼睛。他膝上的伤还没好，举止难免有些异样。但……这伤……真不是斗殴出来的。此事，天知，地知，他知，梁成济知，没准连鸿景堂上下都要知了，但要他亲口说出来，总归还是太丢人了。

揉了揉鼻子，靳扬放下筷子，掩饰般随手执起一旁的杯盏，还没送到口边便被梁成济抬手阻下来。人都说越急越错，靳扬整顿饭中都没有喝酒，险些忘了杯子里装的是什么，回过神来更尴尬地咳了几声，想起自己被明令禁酒了一年有余，一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瘫着脸顺势将杯中的酒往地上一斜，转手强行倒了杯茶喝起来。

见靳扬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邵平岸很知趣地糊过了这个话题：“没事就好，我年轻时也险些上了这条贼船，看着谁都忍不住问两句哪里不好。好在后来眼瞅着学不会，就跑去开医馆了。”

靳扬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终于恍然明了这烂摊子何以收拾得如此干脆。身为衣食父母，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难怪邵平岸能有心一眼记下人来。从商的天涯海角都得认识，宜结交不宜得罪，这般日复一日积攒下来的俱是人脉，表现于外便是朋友遍布天南地北，消息灵通四海内外的样子。但若是这样……靳扬不禁疑道：“您没打算招几个更好的大夫吗？”

“怎么，靳大夫打算毛遂自荐？”邵平岸眯着眼睛品了口酒，含糊不清道，“其一，我这儿说是医馆，其实也算不上，横竖没几个大夫，纯属赚点闲钱打打牙祭。怎么算都是赔钱的爱好，权且混个老来谈资罢了，不讲究这些。”

“其二，”邵平岸低头失笑一声，眼中溢出一丝玩味，“靳大夫，人生在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你又怎么知道别人不知道？”

今儿这茬子事，一个大夫看是这样，那许是医术不到家，合该回去静下心沉潜几年。但若一个大夫看是这样，两个大夫看也是这样，看来看去都是这样，这种情况，便未必是医术问题了。

那家人既先入为主认死了这张方子，只盼着儿子读圣贤书出人头地，旁的好说好歹什么也听不进，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自然所遇顺着来的便称神医，便是治不好也都当成命该如此，而逆着来的随口便道庸才。如此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栽在自己手中，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做什么？

讲到底，从医头几年，医德医术尚能分得泾渭分明，日子久了，提笔立方时看的多数只是心情与习惯，矫错订方是顺心意，太太平平也是顺心意，至于对错，从来都是任着旁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