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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护士双手捧着一只热气蒸腾的碗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床前，轻拍着盖在我身上的棉被：“同志，同志！先起来喝碗鸡蛋吧！是专门给你做的。”　声音特别甜美。

司掌我肚府的小神八成是已经被饿昏过去了，我感觉不到丝毫的饿意，但我还是蚩绅士的撑起酸软无力的身体对她说了句：“谢谢！”。

她将碗轻轻放在一个用两只弹药箱充作的床头柜上，用手背在我额头上试了一下体温：“还有点烧！医生说您这主要是太过疲劳和饥饿造成的虚脱，休养几天就不碍事了”。

我朝她生硬的挤出一些笑意，以示感谢。

此刻，我认为最糟糕的就是知道自己死不了，而且囫囵的几乎毫发无损。这样我就难免要活着面对，路爸爸路妈妈和薛梅姐，以及所有相知相识的人们，那一双双带着大大问号的眼睛！一对对热泪盈眶的眸子！一束束审视的目光！一幕幕悲痛欲绝的场景！……我该怎样对二老说：爸妈我回来了，豹哥他牺牲……我如何对薛梅说：姐，我回来了，豹哥他却“光荣”了……我怎么说得出口呦！我后悔，干嘛不在那最后一刻，丢掉那些隐蔽卧倒的战术动作，像个男子汉一样的站起来，去沐浴敌人的弹雨呢？

第四十七章 关禁闭

我被押送回了大后方，关进了禁闭室。

军法处的人给我留下一厚沓稿纸和几支圆珠笔，令我将两次执行任务时的所有细节经过，详实的以书面形式再复述一遍。望着那一摞厚厚的稿纸，我不禁义愤填膺：老子前线流血流汗玩命毙敌数拾，不说战功赫赫吧！也算得上是战绩卓著了，舍不得发几枚军功章也就罢了，怎么还就这么莫须有的给关在这了！难道是上边怵于路老爷子的官威，而把我推在风口浪尖上，作他们的挡箭牌？抑或直接就是路爸爸痛失爱子，而迁怒于我？想到这我怒不可竭的一脚踹翻了桌子。爱咋的！咋的！大不了赏老子一颗黑枣，去倍文豹哥大闹阴曹地府。唔—或许还能找到妈妈、姐姐她们团聚呢！一通的胡思乱想，心里倒着实坦然了许多。

早餐六点半，一小塑料盆玉米糁子或小米粥、两个馒头一根咸萝卜，有时干脆是一段生葱。午饭十二点，一小盆汤面条外加一个馒头。晚饭六点，比较人道，常常是一小盆盖浇饭形势的白米饭，上面浇盖着鸡蛋炒蘑菇，波菜烧豆腐，偶而也能有一顿纯粹的红烧肉。我觉得这种日子挺惬意的，定时开饭，按点起床，整天闲时对灯谈心聊天，无聊时同自己的影子切磋博击。我真希望他们永远的遗忘了这个禁闭我的角落，这样

我就无需顾虑那些难堪的面对了，但是门外那些每天，六次轮岗的哨兵提示着我，他们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我。

我膜糊了时间的概念，困了就睡，饱了就开始煅练身体，无聊了就和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比谁的动作速度更快，高兴了，就依着墙根回味一番和娟子姐相处时的那些柔情蜜意，不高兴了，就对着墙壁拳打脚踢。总之我逐渐喜欢上了这种孤独，学会了享受这样的死寂。那些原本叫我用来写“情况”的稿纸全被我折成了纸手枪、纸飞机、纸鹤类的玩物，并认真的在每一样折纸上编上了号。有时门外值岗的战友会好奇的打开那扇安装在门上的小窗，看着光着膀子仍是汗流夹背，玩兴正浓的我笑一笑说：哥们，你真行，俺服了你了！

终于有一天，禁闭室的门打开了。进来几名战士，他们一言不发，为我仔细的打扫了室内卫生，抬走了桌椅等杂物只留下了那张被牢牢固定在地板上的床和一条军用毛毯，没有人和我搭腔，我更不愿搭理他们，只是冷冷的作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一通忙乎后退出门外，门重新落了锁接着，悬吊在房顶上的那盏二十五瓦的白炽灯泡也息灭了。我刚想对着门大发一通雷霆，转而又一想：他们至所以这么做，不就是想听到我焦躁的叫骂，或者捶胸顿足的狂怒吗！哼，等着吧！老子偏不让你们兴灾乐祸的企图得逞。那阵子我才真正领悟到了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一片和寂寞难耐，这些概念的含意。

黑暗中多想一些阳光的事，心里就豁然了。很快我就适应了黑暗并开始喜欢上了它，置身其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公平，没有姹紫焉红那样鲜明的对照，没有什么显得那么标新立异，没有了这些、爱憎也显得混沌了。逐渐，我看清了附在墙壁上的飞蛾，看清了总是走走停停草木皆兵的湿虱，耐心的趴在地板上追踪蚂蚁的行动轨迹，逗弄得飞蛾不停的更换着它的栖息处，拨弄得湿虱慌不择路，吹得蚂蚁落荒而逃，聆听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和血管里血液奔流的鼓燥，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