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高烧令她昏昏沉沉,她又会看到叶珏,又会听到她像往常一样叫她:“琬姐姐,琬姐姐……”有一次她说,“琬姐姐,珏儿头疼。”以后,没有人再叫她“琬姐姐”了,没有人再像叶珏那样依恋她、爱护她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痛如绞。
然而不管她心里多难受,她还是没有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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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她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中午时勉强喝了几口粥,她又躺下了。朦朦胧胧正要睡去,门口脚步声响,她听到卢香与的声音说:“怎么大白天的,连个人都没有?这要病人有事,叫人也叫不到。”燕纪来的声音说:“是朴秀姑照顾她们的,那小妮子顶懒不过。妈,我看你白天也拨两个年老可靠的阿姨过来吧。”
说话间,母子二人走到叶琬床前。
叶琬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卢香与一把按住:“快别起来。你好好躺着发汗,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燕纪来给母亲端了把椅子过来。那是叶珏平常坐的,配合她的身材,做的比一般椅子小些。卢香与坐上去不太舒服,但她心不在焉,也没计较。
她问了几句叶琬的病情,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层忧色。她自己的病也没好利索,不时以帕掩嘴清咳两声。她叹说:“老爷今天回来,他看见你病成这样,心里一定不痛快。这些医生,白收这么高的诊金,却一个比一个没用。”
叶琬从未得到过她这样温柔对待,不由惶恐。她想:“怎么她的态度怪怪的?不止她,很多人都似在怕我。到底我有什么可怕的?”
“太太,”她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卢香与一愣,随即说:“就是普通的发烧,你别乱想。”燕纪来也说:“就是发烧。医生说了,你失去亲人,哀伤过度,所以才一病不起。待伤心平复,自然就好了。”
他提到“失去亲人”,令卢香与不自在地皱了皱眉,说:“好了,你妹妹累了,我们别再打扰她了。”
她这么着急回避,反更引起叶琬疑心。她想:如果不是她得了绝症,他们怕她,就是和她妹妹有关了。他们异口同声告诉她:因为她养的兔子被卢肇吃了,叶珏不知道,以为它跑了,一个人冒雨去山里找,结果失足滑落,撞上了岩石。他们第二天早上发现她时,她已经死了。其实细想一下,她妹妹向来胆小,即使兔子真跑到外面,她也不敢一个人冒雨溜出去找。再说,一个大活人不见,燕家的人怎么会第二天才派人出去找?难道这事还有什么隐情么?
这想法像一道利箭,瞬间贯穿了叶珏的心,让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太太!”
卢香与已经走到门口,心惊胆战地回头看着她。
叶琬紧紧盯着她,乌黑的瞳仁中射出尖锐的光。她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卢香与勉强笑说:“你这孩子,突然发什么疯?你妹妹,她是追你养的兔子,一个人去了山里……”
一样的故事。
叶琬摇头:“她胆小,不会一个人冒雨去山里的。”
卢香与回到她床边坐下,她的双眉微微下垂,让她看起来有股慈悲的味道。她像绕开尖刺采摘花朵一般,小心而温柔地说:“人的事,谁又说得准?像老爷不喜欢吃辣的人,上个月不知怎地,连着三天突然逼着于婶给他做几个火辣辣、烫舌头的菜。又像纪来,这样不用功的人,偶尔也会看书奋进……”
“妈!”燕纪来羞愤打岔,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
卢香与冲他微微一笑,又转向叶琬说:“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变幻莫测。珏儿大概是知道你爱那只兔子,怕你生气,所以偶尔大胆了一回,谁知……唉,这事过去了,你也别多想了。现在,安心养病最重要。”
她讲得似乎合情合理,叶琬被她扶着重新躺好。就这么片刻功夫,被窝就湿冷一片。她知道:那是她刚出的一身冷汗。
“太太……”
“好了,”卢香与替她掖好被角,慈爱地笑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等你病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事。”
她见叶琬额头的巾子掉在被子上,拿起来一摸,已经温吞了。她让燕纪来去外面挑一桶泉水进来。燕纪来飞奔而去,又飞奔而来,将一桶泉水放在母亲脚下。
卢香与将巾子在水中浸湿、绞干,一手撩开叶琬的流海。叶琬额上的刀伤,湿湿的,泛出樱桃色。卢香与的手不由停了一下,才将冰凉的湿巾敷上去。
叶琬眼中的光芒少了锐角,釉彩般亮得模模糊糊,看来体温又上去了。
卢香与摸着她的脸说:“你这孩子,就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凡事到你心里,周周转转,一件变出十件来。你又好强,不肯和人商量。平时我想疼你,也怕伤了你自尊,不敢过于近你。其实老爷把你领进门,你就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次你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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