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建筑设计的逻辑 (2/3)

他画出那块板和光线。

“我敢说，国内大部分学生宿舍的设计就只有这个水平了，整体铁板一块，朝向对了就行。但你知道肯定要做得多一些。”

“于是接下来，他们作出了一个决定性的调整——就是根据地形，将建筑做成退台状。为什么要做成退台？因为退台状建筑有几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首先，每层宿舍都可以利用下一层的屋顶作为室外公共空间；其次，整个大楼的下部的空间可以满足室内公共空间的需求。”

他一一画出车库层、中间层、较高层、顶层的结构图，以便陆安迪能一眼看得更清晰。

“最后，结果就出来这样一栋很整体，效果看起来很酷的建筑，而不是本末倒置，先挖空心思整一个很酷的造型，再往里面填塞各种功能。”

只知其形，不知其质，这是许多学生经常会犯的错误。

他讲得很清楚，道理陆安迪也懂，不过她一直存在疑问：

“但是之所以点石成金的，并不是那些限制、地块、功能，而是……难道不是……把这层层堆叠的铁板‘拧一下’的创意吗？”

它不但做了退台，还是螺旋状的退台，使得视觉效果上有一种强烈的风格感。而事务所之所以被称为“逼格事务所”，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设计都有着鲜明而炫酷的外形。

“那么我们来为什么偏偏要‘拧’那一下。”洛伊随手画上几个造型，“如果只是为了一个更酷的外形，其实可以有很多其他选择，但是当你画上一百几十种后，你可能会发觉，这样的螺旋，几乎是最能简洁、有效、优美地创造出‘有意义的公共空间’及‘必要的室外场地’的方法。所以用了这种方法。”

陆安迪很好奇：“你画过？”

洛伊淡淡说:“我画过，穆棱也画过，加起来超过一百种，但说实话，并没有哪种能一定优胜于它。”

“所以你认为每一幢建筑，真的有一个最优解？”

“当然不是。”洛伊说，“建筑需要理性，但它最有魅力的地方，却恰恰在于不像数学那样只有唯一的答案。每一栋建筑都是各种问题的汇集，地形，功能，审美，造价，与城市的协调，社会功用，甚至业主的个人喜好……只要能解决大部分问题，都可以算一个优秀的方案。优秀的方案之间可能有种种不同，但有一点必然相同，就是它们的逻辑没有问题。”

“比如扎哈和妹岛，同一个项目，他们可能做出截然不同的风格，但他们必然都有自己的逻辑，而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这是大师的下限，大道与小术的分界。”

“至于用什么样的逻辑，通常处决于建筑师自身的价值观。”

“比如这栋宿舍，为了得到公共空间，其实你也可以做夹层，甚至做廊道。退台有退台的好处，廊道有廊道的好处，廊道还可能与户外有更好的关系。但的价值观，就是不会扣扣搜搜地做一些小东西去装饰空间，而是结构上的大手笔，一挥而要用他们的设计告诉这个世界的东西。”

陆安迪挥手写下一段笔记：

「对使用者，甲方，城市，社会的需要，你要给出清晰的答案。如果有能力，告诉这个世界你是谁。」

对这个认识，洛伊还算满意。

然后他们继续推演了另外一个方案——的蛇形画廊。这是一个通道式的临时展馆，从“通道”这个基本功能开始，首先在场地中放一面“墙”，作为对参观者的引导，继而为了完成“驻足，休息，交流”的功能，巧妙地将这面“墙”像拉链一样从中间拉开，于是这面墙，本身就形成了空间，“墙”的两边，延展成了具有鲜明的柔软曲面。

“我之所以用的设计做例子，是想告诉你，即使是世界上最先锋的事务所，他们的设计也遵循严密的逻辑。”

“以前你问我建筑学的基本功是什么，我说是对空间与尺度的感知，现在我我要更新一下——建筑学的基础，是对设计逻辑的理解。没有敏锐的逻辑思维，没有精确的推演能力，你永远只能在三流的门外徘徊。”

陆安迪仿佛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原来那种拿起笔想画草稿，但却总感到不着边，没有底的感觉，就是没有逻辑！”

跟着她又按了按脑袋，“不，其实我有考虑过逻辑，但是……房子只有一栋，影响的因素却太多。”

“没错，逻辑有多种维度与角度，平面功能的逻辑，动线的逻辑，空间的逻辑，立面的逻辑……它们往往交叉且矛盾，但最终都要形成一个闭环。所以成熟的建筑师大概分两种，一种是能够抓住最主要矛盾化而解之，其他一笔带过，比如；另一种是能够在各种矛盾中取得均衡，这是gh要求的建筑师能力。”

“至于第二种，反推几个我跟你改过的方案，认真想一想，它们是如何形成闭环，是否所有设计都回应了某一个服务目标。”

“如果不明白，可以随时问我。”吃着餐厅送来的晚饭时，他这样说。

陆安迪真的很认真。

匆匆吃完饭，推完三个方案，时间就过去了三小时。

强度真是高，但收获却无法言表，就像他曾经给她感知空间与尺度的方法一样，这一次又将她的思维强力刷新了一次。

洛伊坐在沙发上，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将近九点。

她的额上有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