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黑衣女子半靠在火堆旁边,满脸嫌弃地从嘴里吐出一小块焦炭似的东西来,“大将军,这也太难吃了。”
阿若挈策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你之前不是连生肉都吃了么。”
“茹毛饮血那是野人过的日子,难不成清闽大将军想一辈子就待在这个山洞里做个野人了?”那女子嘿嘿笑了两声,从狼皮底下伸出自己包扎得如同熊掌的双手对他挥着,“大将军,再来一口,我要嫩的。”
被点名的清闽大将军深呼吸了几下,才把那股想拿匕首从她脸上捅进去的冲动压抑下去,他翻捡着烤好的兔肉,把后腿上最鲜嫩的一块割下来放到那女子嘴边去“我的亲卫前几日出去探路,约莫今日就会回来。你想好自己是何身份了?”
黑衣女子边吃边往脸上抹了两把,露出伪装下面那张清秀的脸孔“我是谁?我是被俞国流放的罪臣之女楚羽仙,从灵州逃出来的,半路差点被狼吃了,好在清闽大将军菩萨心肠,救了小女子一命呢。”
“楚羽仙?”阿若挈策乌觉得这名字有点饶牙,不过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也只当是号枝随口取得罢了,“号枝,那你这面具和钢骨大伞,暂时藏起来么?”
“我见前面有棵大栎树,烦请将军暂时帮我埋在那树下吧,待我伤好,自行来取。”
于是,当清闽大将军的亲卫餐风饮雪地赶回山洞时,发现洞中多了一位怪里怪气的“楚姑娘”。
这位楚姑娘身材娇小,面貌清秀,尤其是右眼下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远远看去犹如泣血,更添我见犹怜。她虽然在大雪原上逃亡时遭到野狼扑咬受了重伤,几乎性命垂危,却胆大得很,又话多爱笑,清醒的时候更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常把他们将军梗得脸色发青。
千夫长总觉得这姑娘脸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本想直接一刀砍死省得主子受了迷惑,可阿若挈策乌不肯。再见这姑娘受到惊吓,扑簌簌掉下泪来的可怜样,更是勒令手下亲卫都注意分寸,若碍了她养伤定不轻饶,千夫长苦劝不得,只好作罢。
“怎么,今日就要出发吗?如此着急。可是我伤了脚,怕是走不动,大将军可否为小女子寻匹马来?”
千夫长满心烦躁,只见那怪里怪气的黑衣女子缩在狼皮底下贼兮兮地看着自家主子笑,不由地怒上心头“到处都是冰雪,深的地方能埋下十个你,到哪里去找马!”风云九天:草包逆天大小姐
策略?她不懂。她读的是《女诫》、《内训》,写的是伤春悲秋的诗篇。
武功?她不懂。她学的是琴棋书画、茶艺插花,连舞蹈都因嫌轻佻而没有接触过。
家事?她不懂。她顶多会看账,知道怎样迎来送往,至于现成的账本和礼物是怎么来的,这都该是府中账房管家做的事,不会劳烦她这位大小姐。
人情世故?她更不懂。她是个大家闺秀,是养在温室的一朵娇花,是父亲巩固权势的一颗棋子。她只需要乖乖养着身子,等待有朝一日雁礼南来,大红的嫁衣一裹,便注定了她的生命终究要定格在哪一方小小院落中……
奈何那场烈火烧尽了她的一切,仿佛从天堂直坠地狱。
楚羽仙咬紧了牙关,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她在心底暗暗发誓,她不要做太傅府的大小姐,也不要做醉仙楼的琴伎。她唯一想要的身份就是待在林夔止身边,做他的左膀右臂,助他在这生机荒芜的凉州走下去,就像青胆铜芸,就像细辛夫人,就像……号枝。
不得不说,那个黑衣铁面的身影,真的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了。
“铁面乌鸦”号枝,狡黠善谋,武功极高。因着她伺机击昏清闽大将军阿若挈策乌,使得五千清闽卫群龙无首,这才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鹊城;因着她不远万里从蛮平买来十五车粟米,这才使得遭受白灾的凉州关苟吟残喘到现在。
但是——号枝就像是一柄双刃剑。她在鹊城,鹊城便突发地陷,城中居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在凉州,凉州灾民便围城撞门,她以弩箭猛毒杀去几百,一时间关内义庄垒尸及顶;甚至就在她失踪的前一日,凉州关内暂驻的宣旨天使王准遭受暗杀,每日必进的冰糖燕窝里被人放了鸩毒。幸亏那日王准心血来潮去城外探望灾民,那碗燕窝被房内一个贪嘴的侍女喝了。
蝉衣死状惨烈,楚羽仙不敢去看。林夔止虽然自有定夺,铁定了心认为不可能是号枝下的毒,但是此事已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来。
不过……她现在到底身在何处呢?楚羽仙默默地重新开始铲雪,心中波澜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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