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拨云见日 (1/2)

欧阳克又问道：“小王爷……”

“嘘。”我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在宋国别这样。你就叫我‘康弟’吧,姐姐就是这么叫的。”

“康弟。”称呼上欧阳克是不会客气的，毕竟他可是小王爷的义兄，而不是下属，他之前就叫“贤弟”的，直到，上次见面，因为梅超风打了一架。微皱眉头，欧阳克问道,“听我叔叔说，黄药师是敌视金国的，你怎么能来这里？他知道你是金国皇孙吗？”

我道：“知道。你老早跑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我现在告诉你吧，反正很多人都晓得，不多你们叔侄两个。就是你第一次见到黄蓉的那个晚上，我母亲跟人私奔，还说我其实是那个人的儿子，要我也跟他们来宋国。我找到了替身，赵王妃依然在王府，其子完颜康是副使，现在在临安议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全真教三代弟子，汉人杨康。”

欧阳克愕然半晌，讷讷地道：“你不会就这样，就不当小王爷了吧？”

我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不会！”顿了顿，冷笑道，“父王认我，我就是小王爷。他想要武穆遗书，我反正要化名来宋国，有现成的身份，为什么不用？我走前先除了荣王，赵王已是唯一的太子人选，我只要耐心等待，等到皇上驾崩，赵王登基，就能大摇大摆地回金国了。自然，在此之前，全真教、丐帮之流和我大金作对的势力，都要铲除，这就要请你们叔侄援手了。

尤其是那个全真教。照他们说的，是丘处机先杀害朝廷命官，在杨家门口又杀了些追兵，还把尸体埋在地下，然后他就跑路了，让郭杨两家人做了他的替罪羊，以致家破人亡。我母亲只是软弱，杨铁心只是糊涂，丘处机，则是居心险恶。不灭全真教，完颜康誓不为人！”

欧阳克对此同仇敌忾，击掌道：“没错！那些伪君子，都是口蜜腹剑，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偷袭暗算、栽赃嫁祸，无恶不作，家叔也吃过亏。康弟有意清理这班败类，家叔一定鼎力支持。”

我欢喜地道：“还是大哥和世叔好。”

犹豫再三，欧阳克吞吞吐吐地道：“康弟，我，我想问你一件事。当你知道你真正的身世时，你，有什么感觉？”

我疑惑地道：“没什么啊。你怎么这么问？”

欧阳克烦躁地道：“怎么会‘没什么’呢？你母亲对你父亲不忠，你不是你父亲的孩子，你难道没有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整个世界都崩溃了吗？”

我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没听过‘英雄不问出身’吗？父精母血，合而为人。母亲怀胎辛苦、分娩痛苦，贡献还大点，父亲的贡献，仅仅一颗精子，小到不值一提，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十四岁化名明耀，投身军旅，征战至今，未尝一败……”

“你就是明耀？！”欧阳克吃惊地打断我。

“嗯哼，”我得意洋洋地点头：“就是我。”

欧阳克既羡且妒：“我听说过这名字，据说是一代名将。你一直都隐瞒身份？”

“是。我就是我。我有才华，有能力，总能脱颖而出，根本不用因人成事。我现在的声望、地位、权势、财富、前程，就是我在四年时间里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不是赵王给的，更不是那个人给的。才能是我自己的，世界是我自己的，未来是我自己的，我不沾别人的光，那么，我的生身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我？不沾别人的光？”欧阳克喃喃自语，咀嚼其意。

父亲早亡，叔叔养育他，他也曾经很信任叔叔，感激叔叔。可有一天，他发现了叔叔才是父亲，他那沉默寡言的母亲并非他以为的圣洁，他就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从此，他荒废武功，沉迷女色，最大的乐趣，就是掳掠良家女子来，再展示武功才情，引诱她们心甘情愿地献出身体。

看着一个个一开始贞节刚烈、寻死觅活的女子，慢慢地，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忘却家人、自愿在白驼山庄做一个没有名分没有地位的小小姬妾，为他争风吃醋，甚至为讨好他而四处搜罗美女，他的心，却越来越冷硬。所谓的贞妇烈女，只是因为没遇到fēng_liú人物，父亲据说是个病秧子，叔叔则武功高强，威风八面，母亲会和他……也是人之常情嘛。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到二十七岁，直到今时今日，得小王爷一语惊醒梦中人，欧阳克才意识到，同样是私生子，之所以只有他痛苦，是因为，他一直活在叔叔的羽翼下，叔叔羽翼的阴影下。他学武的资质本就不如叔叔，也不像叔叔那样痴迷武学，他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叔叔的水平，更别提超越。少年时，一套武功学上很久，叔叔虽然还是耐心地教他，但眼中的失望之色，骗不了人，叔叔对他是失望的，他，并不是，能让生父自豪的孩子，生父就是因此才不愿认他，只以叔叔自居吧？

于是，他消沉了，放荡了，而生身父母的放任，让他更加自暴自弃，更加放荡不羁，更加好色无厌。在莺莺燕燕的蓄意讨好中，他才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我是最重要的，我不是无能的废物。

而现在，他也觉得那种感觉其实是海市蜃楼，是虚幻的，男人，总是要做番事业出来，才能不负此生，才能扬眉吐气，才能衣锦还乡，才能光耀门楣。他想要，生父以自己为荣。

心结解开，就如拨云见日，笼罩了心头十几年的阴霾散开，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