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3)
众人于是铁了心，越发不搭理李裳秋了。又心想，女人生一次孩子，便是过一次鬼门关，不如干脆狠一狠心，让她死在这时候。
李裳秋生产那日，孩子怎么也出不来，早准备好的稳婆却没了影，院里服侍的几个侍女急得团团转，去别的院里找太太夫人们，却都说吃席去了。
侍女们忙出府去找，却被小厮们堵在院子里，说是规矩摆在那儿，不准破了。
李裳秋的头发黏在脸上，狼狈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闻言，撑着身子让小厮去找裴巽——她心知这偌大的裴府，妇人们都盼着自己趁早死去，能指望的只有裴巽，自己的丈夫。
她心里求着他能有些夫妻情分、盼着他对这孩子能有那么点期待。不求太多，不必像她一样做梦都是那小小的孩子，只求能有那么点些微的念想，对于李裳秋来说，就够了
可是小厮说，爷在书塾念书，不在京城。
堇棋气得大骂，说半日的脚程，骑快马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求学忙到这个份上，自己的妻子要生产了，怎么都不能来一趟。
小厮冷声冷气地说，哪能想到郡主说生就生了呢。
李裳秋撑着床榻，哑着声喊堇棋：“你去……把我妆奁里的钗子拿出来——皇祖母赏的那把。”
她平日里哪有那个胆量喊武皇“祖母”，这时候事到关头，当着小厮的面却只能借一把钗子的威风。
堇棋把钗子递上，李裳秋心一狠，半点不留情地把钗子对上自己的胸口，狠劲捅了进去——她是挑准了地方扎的，要不了命，却出了不少血。
大了李裳秋三岁的堇棋大哭得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李裳秋看她一眼，让她起来，又咬着牙、忍着痛把这钗子拔出来。
钗子上带了血，红艳艳的往下滴血。
李裳秋力竭地软在榻上，吩咐：“你去，去把这钗子带、带给外头的小厮瞧！告诉他们，我李裳秋就算是死……也只会自绝而亡，万不会如了那群妇人的意！到时候，我尸身胸口上的血窟窿……这圣人亲赏的……染了血的钗子……便都是证据！定要让官府、让我哥哥好好去查……我倒要看看……她们敢不敢毁了、毁了这证据！”
小厮们被那钗子慑住，却不敢拿主意，只跑去问主母。
堇棋抹干净泪，连吓带哄地对剩下的那个小厮说：“你也听清楚了，我家郡主铁了心，今儿就算是死了，也断不可能是难产而死。必要留下点什么，让官府好好地查！到时候别人难说，你是必定要偿命的！何不如现在放我们出去找人，主母刁难，就说是我们硬逃的。”
那小厮看得早心有不忍，十六七岁的新妇，生产的关头了，院子里却连一个能照料的人都没有，丈夫还在外头面都不露一下，娘家人只一味地装聋作哑，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都不看一眼。
他心一狠、咬一咬牙，自己往墙上一撞，撞得鲜血直流、眼冒金星，又把自己的腰牌塞进堇棋手里，挥着手赶堇棋：“是你推我的！还不赶紧走！”
堇棋又落下泪来，说：“这遭是你对我家郡主有恩，来日必报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小厮捂着头跌坐在地下，直咬着牙抽冷气。
好在过了会儿，果然有稳婆与大夫来了。
裴家人忌惮李裳秋胸口那能当成证据的血窟窿、更害怕那染了血的、圣人亲赏的钗子，下了命要把人救回来。
救回来了，什么都好说。
又一会儿，院外好一阵闹腾，李重俊血红着一双眼，衣衫狼狈地冲了进来，原是和小厮们打了一路，硬生生闯进了内院；后头跟着张峄、堇棋与几个稳婆，一样的形容狼狈。
裴家的几个妇人守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拦李重俊：“三郎这是做什么！媳妇生产我们照料着，难不成还不放心？！”
李重俊甩开她们，眼睛一瞥那把带血的钗子，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对她们说：“我妹妹若出了事……”
他想说，我就取了你们的首级给她祭奠。到底是忍住了，这繁荣的长安、这繁花似锦的世家大族、这尊荣的皇族，外头看着是光鲜亮丽，里面的人却都活得小心翼翼。
他让自己带的稳婆们进去，冷着脸守在屋门口。
屋里李裳秋的声音一声小过一声，只听得见出气、却听不见进去。
等到后来，里面彻底没了声，慎画哭着跪在了李重俊面前，李重俊当时便觉得眼前一黑，想往起站，却站不稳，幸好被张峄扶住了。
慎画哭道：“小少爷生出来了，生下来就是紫的，已经断气了。”
李重俊吼着问：“乐同呢？！我妹妹呢？！”
慎画答：“主儿说，她想回家。”
李重俊冷着脸，只道了个“好。”便往屋里走。众人想拦，却都被张峄打回去了。
进得屋来，血腥味扑鼻而来。李重俊绕过屏风，便见半条床塌，都已经被血染湿了。
他的泪当即落下来，怎么也想不清楚人怎么能留得出这样多的血。
李裳秋盖着厚重的被子，唇却苍白得看不出半点血色，看见他，撑了一天多的那点坚强都没了。
她张张嘴想要说话，却没半点力气，只能歪着头看李重俊，伸手去够他。
李重俊握着李裳秋的手，哭说：“哥哥对不住你。”
李裳秋的泪便又齐刷刷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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