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残喘 (1/2)

“主子，今日的膳食已送来了。”张宏全提着食盒，在门外恭敬说道，即便那门上破了一个洞，他也依然不愿省了这道程序。

“进来，咳咳、咳咳咳······”

张宏全应声是，轻轻推开了门。

屋内，赵珏拥着被子艰难地坐起，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喘气不止，喉间滚动，咳得他肺部生疼。

张宏全倒了杯温水递上去，一圈又一圈轻柔地抚着他的背，待赵珏平静下来，才将食盒打开。

鸡翅木做成的食盒足有三层，每一层雕饰着层层叠叠的花纹，祥云仙鹤，龙凤瑞兽，腾云驾雾，翩翩起舞，每一扇姿态各不相同，或静或动，皆是美感十足，提手上花团锦簇，枝叶舒展，藤蔓缠绕相连，灵动而富有生机。

如此美丽精致的御用食盒，打开盖子，内里仅装有一碗残羹冷炙。

缺角的碗里盛着简单的菜饭，没有肉蛋，全是素的，连油水都少，有些菜叶甚至没洗干净，上面带着可疑的泥点子。

张宏全拿筷子拨了拨，挑出赵珏不吃的蒜，将里面疑似不熟的菜挑出，依次吃下，感觉并无下毒迹象，才端给榻上的人。

“以后，不用试菜了。”赵珏小手接过碗，默默吃起来。

“是。”张宏全面色毫无波澜，躬身应了，舌尖的苦涩一直往下，直苦的他心里发憷。

是啊，到这时候，谁还会给一个时日无多，被人弃之敝屣的皇子下毒？不须费那个功夫，他身上的毒就会先要了自己的命。

赵珏提着筷子，一口一口吃得慢吞吞的，饭是冷的，里面还掺有沙子石头，菜又咸又苦，换做以前，他是绝不会吃的，现在，他不仅要吃，还要吃的干干净净，再过不久，恐怕就连这种饭菜都不会有了。

三日前，武成帝宣布本次为期一月的“祭祀大典”结束，所有行宫的后妃皇子及陪行的各位大臣收拾行囊，于三日后启程回宫。

当然，回宫的人员里，并不包括赵珏。

武成帝并没有追究三皇子拒绝赐药的圣旨，然而他的态度也正如先前赵珏所说的那样，对于即将从耀眼的星辰化为普通的石头的过程，他是半点不感兴趣的，哪怕那个石头是他曾经喜爱看重的儿子。

这样的态度反映在下人身上是尤为明显的。

于是，送来观星殿的饭菜开始越来越晚，越来越粗糙，张宏全对此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倘若是在往日，他还能用值钱的物件贿赂厨房，或者送饭来的太监，可现下，他在行宫里，根本没有带太多现钱，更何况，送饭来的太监因为担心传染，从不与他打照面，总是匆匆放下食盒就走了。

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国师玉霄子倒是吩咐手下的道童送来了几瓶药，说是能缓解“生花”发作时的痛苦与毒性，张宏全感激地收下了。

卯时，再一次拜过祖宗宗庙后，浩浩荡荡的人马便启程了。

大梁天子的御驾处在队伍的中间，是安全又稳妥的位置，也是车队最显眼的部分。

赵珏坐在观星阁的摇椅上，轻轻摇动着椅子，望着那面代表着大梁天子的金色旗帜，默默出神，他的视线向后移，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他的母亲顺妃。

他还记得来时因为闹着要和大皇兄和太子一起骑马，惹得母妃生了不小的气，后来还是瑜儿拉着他不放手，最后一起坐了马车驾车的位置才作罢。

只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记忆也还鲜明，为何如今却如此遥远呢？

赵珏面无表情，没有不舍或者悲伤的情绪，他躺在摇椅上，仿佛睡着了，眼睛却是圆睁着，一直目送着这支庞大的队伍走出行宫的大门。

此时的温阳化作宫灯，正安静地躺在赵珏怀里，一大早背着赵珏来这里，她又累又困，需要睡个回笼觉补补。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赵珏仍是那个姿势躺在摇椅里，不曾动上一动，半个身子都麻了。

“哎呀，你怎么不动一动？或者把我叫醒也可以啊。”温阳睁着惺忪的眼，看到赵珏别扭的姿势，忍不住心疼道。

赵珏脸上浮起安慰的笑，正待说什么，忽然身子一颤，吐出一口血来。

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温阳化作人形，抄起赵珏，后退几步，腿部用力，向前助跑，最后脚掌用力，竟然直接从观星阁跳了下去！

赵珏因为毒性发作，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但耳边呼呼的风声和突如其来的失重，令他的不安上升到了极点，他下意识抓紧了温阳的衣袖。

火一般红色的影子没有再坠落下去，借着观星殿的屋顶做缓冲，她足尖一点，稳稳落到了他养病的院子里。

趁着还没有惊动张宏全，温阳一个闪身，抱着赵珏进了寝房。

将发作的孩子放在床榻上安置好，她想到张宏全提到的国师送来的药，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幸好张宏全之前预料到自己不在跟前时的意外情况，将药放在即便是赵珏也能轻易拿到的地方。

温阳找到药，给赵珏服了，看他那因痛苦而蜷曲的身子慢慢恢复平静，舒展开来，她上前为他擦去头颈肩的汗，又为他掖紧了被角，直到他陷入沉沉的梦乡，才起身离去。

赵珏还是老样子，一天之中只有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的，其余时间不是在痛苦中度过，便是在梦中沉睡。

温阳看到廊角处张宏全的身影，默念了个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