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蕲水寻子 (3/5)

陈瑞山神情漠然，嗄声说道：“不错，那个襁褓是我兄弟所捡。想当年，我老来得子，却在他不满百日时一病夭亡。那日申时时分，我与五弟一起将亡故的小儿草草埋葬，烧了些纸钱，收拾工具正待回家，五弟不经意地朝河中望了一眼，远远望见上游淌来一个包裹，正缓缓向岸边靠近。五弟便跑到河边，用挖锄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勾到岸上，发现里面竟是一个婴儿。只见他双眼紧闭，嘴唇发乌，浑身冰凉……”/p

“啊——”沈清一声惊呼，打断了陈瑞山的回忆。/p

陈瑞山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愣愣地看了看沈清，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向沈清问道：“沈将军可还记得那襁褓的颜色？”/p

沈清心情沉重，呐呐地答道：“是一个蓝袱。陈兄，小儿果真就……就……”/p

如果说玉璧和剑谱是在祺儿身上发现说明不了什么，但一语能够言中当年包袱的花色，足以证明他是祺儿的亲生父亲。陈瑞山不再疑惑，当下说道：/p

“沈将军不用忧心，孩子虽然不哭不动、浑身冰凉，但尚有微弱鼻息。我与五弟见此，急忙抱回家中，为他换下早已湿透的襁褓、衣服，让老妻暖在怀中，不久孩子便苏醒过来。”/p

“这么说，令……郎便是……是……”沈清一时语无伦次。/p

“不错，祺儿便是沈将军的亲生儿子。”陈瑞山平静地说出真相。/p

“我的亲生儿子，我的亲生儿子……”沈清喃喃地说道，两行泪珠顺颊而下。忽然长身而起，走到陈瑞山的跟前深深一揖，哽咽道：“多谢陈兄搭救、抚养小儿，在下夫妇没齿难忘。”/p

陈瑞山急忙还礼：“沈将军客气了。沈将军请小坐片刻，我这就去……”/p

口里说着话，人已转身向房外走去。/p

沈清知道他的用意，急忙拉住陈瑞山，恳切地说道：“陈兄，且听我说。在下此来寻子，只是想知道小儿最终的下落，放下二十年的牵挂。今日已知他不仅活在人间，而且还如此优秀，于愿足矣。这点小秘密，就留在我们的心中，从此不再提起，让祺儿他一如平常地生活吧。”言语间，已将“霁儿”改作了“祺儿”，由此可见他是出自内心。/p

陈瑞山闻言十分感动，亲生骨肉相见却不能相认，那将是一种什么感受？自己也曾经历过失子之痛，将人心比自己，不能再让别人重复自己的痛苦。/p

“沈将军高义愚兄心领了。我夫妻得祺儿承欢膝下，享受了近二十年的天伦之乐，已是苍天赐给我们莫大的福分了。今日既有祺儿亲生父母的信息，如要昧着良心当着没事发生一般，岂不让我们后半辈子终日不安？什么都别说了，愚兄这便去将祺儿唤来，让你们父子相见、一家团圆。”/p

陈瑞山一席话，让沈清一时难以反驳。见陈瑞山转身欲去，又将他拉住，说道：“陈兄既如此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不过现在时已四更，也不急着这几个时辰，便等到天明再说吧。”/p

陈瑞山想想也有道理，便说道：“也好，就请沈将军早点安歇，天亮之后我带祺儿过来，你们父子相认。”说罢端起茶具向门外走去。/p

“陈兄。”沈清将陈瑞山送到门口，说道：“二十年来，我从未睡过一次囫囵觉，今日有了祺儿的讯息，我想今晚能够睡个好觉了，故此希望陈兄不必急着带祺儿过来。”/p

陈瑞山理解地说道：“沈将军你就踏踏实实地睡吧，愚兄晚点过来便是。”/p

陈瑞山回到自己的卧房，见一灯如豆，闻氏还在灯下飞针走线。/p

“祺儿他娘，你怎地还未歇息？”陈瑞山轻轻走到闻氏身后，关切地问道。/p

闻氏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仰头问道：“沈将军果真是祺儿的生身父亲？”/p

陈瑞山暗里一惊，口中却说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p

闻氏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你也不必瞒我了，你我夫妻几十年，你这神色都告诉我了。”/p

“是啊，他便是祺儿的亲生父亲。”陈瑞山不再隐瞒。/p

闻氏低下头，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又拾起针线继续未完的女红。/p

陈瑞山看着难受，劝慰道：“你也不必难过，祺儿能够找到亲生的爹娘，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p

“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只是心里……心里……不好受。”闻氏说完，双目已是泪如雨下。/p

陈瑞山强忍眼泪，将闻氏扶到床边坐下，替她擦去眼泪，温言说道：“快别这样。天一亮我们便让祺儿他们父子相认，你可不能露出半点伤感啊。来，我们合计合计如何送祺儿回家。”/p

夫妻两人在房中一边互相劝慰、一边打理陈文祺“归家”的行装，不知不觉就到天色微明。/p

“笃笃”，门外传来陈文祺的声音：“爹、娘，孩儿给您们请安。”/p

陈瑞山一边朝闻氏使眼色，暗示她擦干眼泪，一边打开房门，“祺儿，怎不多睡一会儿？快进来。”/p

“爹爹，这不还有客人在嘛，若是晚了，岂不怠慢了客人？走吧，爹爹，我们去陪沈将军。咦，娘，您怎么哭了？”陈文祺连忙走到闻氏身边，拉着母亲的手问道。/p

“没有，娘眼里可能进了一粒沙子。”闻氏慌忙掩盖道，可是听了儿子这句话，越发的心酸，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