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摇头,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抬眼示意我留心看着,便划着几根火柴扔进杯里,待火苗几近熄灭,又迅速反手把杯子倒扣了回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似莫名其妙,却隐约好像曾在哪里见到过。
我看看他,再看看倒扣在桌上的玻璃杯,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惊觉:“拔火罐?”
拔火罐又叫做“吸筒”,与针灸一样,是民间大夫最常用的一种医术,虽然我自己没有试过,但偶尔路过医堂,也可以看到三两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坐在偏堂里有说有笑,身上各处吸着几只拔罐用的竹筒。
哑巴似乎舒了口气,一点头,便抬手从领口开始,一颗颗解开了外套的纽扣。
“你要我替你拔针?”我一愣,连连摇头,“这可不行,经络穴位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懂啊。”
沈初的针刺在哑门穴上,后果可大可小,我哪里敢乱来。
哑巴根本不听我劝阻,绕过方桌走到我身边,不容分说便把那只玻璃杯塞到了我手里。
哪怕是在油灯暖橘的火光下,他的脸色依然显得苍白,缠在手上的毛巾浸红了血,胳膊上被他自己刺出的伤口也还没有包扎。
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
我甚至恍惚冒出了不祥的念头:等我请到大夫回来,说不定会看到哑巴已经死了。
如果哑巴就这样死了,我会感到寂寞吗?
我捏紧手中还发热的玻璃杯,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哑巴便背朝着我,在桌边坐下,掀开前襟半脱下外套,顿了顿又转过身,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白手帕,轻轻放在我的手心里。
“做什么用的?”我皱起眉,拔火罐会需要用到手帕吗,“引火啊?”
他也微微一皱眉,唇角略向两侧展了展,转而一面扭头看向桌上,一面托起我的手,拇指指腹一一抚过我的指尖。
油灯的火苗在他的双眼中映成两簇跳动的光亮。
“你是,”我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指尖猜测说,“怕我会烫伤吗?”
他回过头,仰起脸来看向我,目光坚定且直率,就好像他对我一切的爱护,全部毋庸置疑,连我本人也没有权利干涉。
那是能够清楚看见的回答。
那样的眼神非常好看。
我曾问过自己很多次,是不是可以跟着张家泽,去过一种和我所想要的将来,完全不同的生活。
相比之下,苏旖慕对张家泽心无旁骛的执着,虽然总是被我一笑置之,现在想来却是那样的简单美好。
就算是南娜那样游刃有余,我也始终能感觉到,她的心里,其实只有一个陈之扬。
那么,我呢。
若是再次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可能仍然无法答得上来,但我却越来越清楚的看见,哑巴几乎满足了我关于将来所有的梦想。
只要他在,周围一切的惊扰都会消失不见,不论是锋利的刀刃,还是柔弱的白蛾。
拔火罐的道理很简单,烧光杯子里的空气,罩在伤处,把针吸出来。
哑巴略微向前俯下身去,低头露出后颈,大致指出了断针的位置。
拿玻璃杯口圈住一个针尖,应该是不难做到的。
我用手帕裹覆着玻璃杯,划着火柴扔进杯里,眼看火苗快要熄灭的时候,便一鼓作气用力将杯口扣在了他指给我的伤处。
玻璃杯迅速吸在了他的后颈上,我正要松一口气,却只见一股殷红的液体从倒置的杯中缓缓升了起来。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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