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 (1/2)

苏倾心早早地起，把他贴身的使女，留在屋中，踏着清晨的寒去见她的父。/p

她在京城呆了许久，未曾赶上今年的祭祖，路过家中的山水，瞧眼去看，便看到那艘祖父晚年的画舫大船孤零零地飘在湖心。/p

母亲曾对倾心说过，你祖父一生小心谨慎，晚年却放荡荒唐，心中自有自己的苦楚。/p

苦楚是什么，母亲便未曾交代出来，因此祖父在倾心心中终究是一个荒诞的人。荒诞到他连自己的死都是喝醉了，跌落到湖中，满船的慌乱，但却无人愿意下水去救。/p

祖父的丧事办得便是干净而清淡，没有太多繁杂的礼节，只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牌位，一次又一次俯视着前来祭拜的他人。对倾心而言，祖父对她的目光一直是高傲而俯视的，祖父从来未曾欢喜过她，在祖父面前倾心一直是有些许的害怕与颤抖，心中的慌乱在祖父面前都通过那一声声的颤抖递给了祖父。于是祖父便是更加不欢喜倾心，在祖父眼中倾心终究是个不知来自于何处的女童。/p

倾心停下脚步看着那艘画舫被清晨的微风缓缓地吹着，船上的纸窗早已破的干净，船底的藓都一层层地爬上了船面。/p

风吹冷了，便把倾心吹回了神，不再去看那艘画舫，不去看那一船的衰败。/p

她依旧跨着自己的步子去宅前的正堂，她要去见她的父，去报她这一年在京城的种种。/p

正堂与后宅隔着一方的山水，她到正堂时日正缓缓地上移，散着微凉的寒，激得睡了一夜的鸟兽都醒了过来，各自地鸣。/p

倾心立在正堂屋外的漆红大柱下，用手去摸那柱，那柱里的寒气便钻进倾心的手，顺着那弱不禁风的臂膀，直往心里去钻，冷得她打了个颤。她便只能轻轻拍了下柱子，便不再去碰它。/p

父亲在听李掌柜的报账，倾心便收起袖子，直直地立在堂外等她的父亲召她入屋。/p

第一次父亲带她来见祖父时，便是立在现在这根红柱之下，那堂屋的门大大地敞着，祖父便坐在那高高的正椅朝南而坐，但是祖父却不去见父亲，他要把父亲晾在屋外。/p

父亲拉着倾心的手便一直立在屋外，那时正值夏日，热的让人心燥。/p

倾心抬着头看着自己父亲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抖落下来，落得满身的汗水，一层层地浸着衣服，父亲便是满身的不洁跟狼狈。/p

倾心看着父亲那张坚毅的脸一直盯着前方，偶尔会低下头看着倾心，嘴微微地张，吐着气问她，累吗？/p

倾心亦不说话，笑着摇着头。/p

他们便在那满耳的蝉鸣声里等到日落了下来，方才见到了倾心的祖父。/p

那个老人就那样窝在自己的高高的椅子里，俯视着倾心跟她的父亲。/p

倾心曾在某个夜里躺在她父亲怀中问她的父亲，为何要把自己的外祖父叫做祖父，为何感觉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个老人，为何自己未曾跟随父亲的姓，却跟随母亲的姓？/p

父亲摸着倾心的头，思索了许久，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言语，这些事以后你慢慢大了便是一点一点都懂了，便是一步一步的都去明白了/p

如今倾心便是一点点，一步一步地知那其中的难。/p

倾心知道祖父从来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只因为祖父认为是父亲夺走了他唯一的女儿，他要让父亲受足了屈辱，这样才能安抚好父亲与母亲私奔十年给他造成的内心的伤痛与孤寂。/p

祖父亦不喜欢自己，倾心知道每次与祖父见面的时候，祖父的眼中从来没有她，她在祖父眼中不过是一个叫做孙女的物件而已。/p

终究那双眼在盯着倾心的六年后，被湖水掩埋了双眼，在未曾再睁开过。/p

堂中隐隐地传来李掌柜的报帐声，淮汴之粟，粮三千万旦，取利两哩。/p

倾心素来喜爱李叔的声调，高高地扬起，却浑厚不锐，本以为他会高到破音，音调便又滑润的一转，又重新的回了。/p

李叔报帐时如此，平实言语却是更高的扬，生怕别人不知，调子里是满满的不屑，瞧不起与不赞同是藏也藏不住地露了出来。/p

当年父亲掌下整个江南的钱庄与水运，便去拜李叔，要他来帮。李叔大骂，若非上人不听吾之言语，汝等小儿岂能坐大。父亲要他出山，他不愿，他要讨一个清静，不愿再招惹是是非非。父亲却说，若如此，先生之大才皆埋于西山枯骨之下，这世道已不惜人，先生又怎能不自惜。/p

李叔曾对倾心说，当年便是此语才让他再生出山之念。/p

倾心常想，若是当时与李叔言语的是她而不是父亲，那么她又能说出怎样的言语，她想了许久终究得不出答案，对念已灭的人，她常常是无所言语的。/p

父亲的言语常常能让人从绝望中重拾希望，而她从未能够做到。/p

倾心立在堂外，见人不断地从正门而进，是要报四方的消息。人们见她立在堂外，便知堂中正忙，便对着她叫声，大姑娘。/p

她亦笑着微微点头，他们把消息送到她的耳中，她再轻轻一念，便都记在了脑中，她回一声，记住了。人便倒步而退。/p

堂中的声渐渐落下，倾心便知已报完帐。她听李叔的退堂时的脚步声极重，便知他的病就又犯了。/p

李叔见她便扬着声调叫了声，大姑娘早起得很呐！/p

她笑着拜，李叔亦早得很。前几日得几副药材，听说能治人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