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樗老爷子独立船头，看淝水津渡上樯橹连云，河畔沸沸扬扬，天地辽远，许久未出远门的他，仿佛又找回了年青时的意气风发，以天为被不知苦，以地为席少烦忧。/p
稻香楼里的饭菜香飘十里，船板上的公输梧蹦起来，贪婪地吸鼻子，踮起脚，就要随这缕烟火气飞走了。/p
饭菜香飘进棠西鼻腔，她吸溜吸溜鼻头，瞪开眼，司辰的脸定于她眼前——她又赖进司辰怀里睡着了。/p
“吱咚”，船只靠岸，棠西弹起身，麻溜的和公输一齐追着烟火气跑远，司辰捏捏酸麻的臂膀，跟在老爷子后头。/p
稻香楼里人声鼎沸，公输和棠西坐在二楼窗边朝后来的老爷子和司辰挥手，店里伙计正利索收拾他们这桌的上一轮客人留下的残羹剩菜。/p
司辰往窗边一坐，眼睛望向河畔，他的目光对上了别人的目光。/p
司辰的目光那头是一名浑身漆黑的男子，他的皮肤黢黑无俦，他的两只眼睛黑得像猫的眼。/p
黑猫一样的男子和司辰对视良久，丝毫不避忌。/p
司辰知道，这不是人海茫茫中偶然的目光相接，黑猫男子从杭州到庐州一直紧盯他们，一直跟着。/p
在城外善施堂时，司辰也有过这样被人盯梢、尤其令他不舒服的感觉，那时暗中观察他的人是苏千，苏千的目光是穿透性的，带有探究和解读的意味，而这位黑猫男子的目光黏糊糊的，粘在人身上，像汗渍、像泥浆，让人恨不得去游泳。/p
他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他想做什么？司辰本想带老爷子和公输回绝尘谷，看来得先解决掉眼前这个黑猫男子。/p
上菜了，第一道菜是逍遥鸡，棠西在公输筷下抢走一根鸡腿夹进司辰碗中，笑道：“吃根鸡腿，快快长高、快快长大，莫理那个乌七八黑的人，等吃完了，捉他来便是。”/p
半边鸡，只有一根鸡腿，公输赶紧抢走了鸡翅膀，“吧唧”得有滋有味。/p
老爷子夹了半块鸡屁股——世风日下呐，如今的后生都不晓得什么叫孝敬长辈！/p
司辰啃完鸡腿，再望向窗外，已遍寻不见黑猫男子踪影。/p
第四道菜是行密贡鹅。/p
棠西已经吃饱了，筷子行动缓慢。/p
公输却依然下箸如飞——关在柴房的那些日子，公输想了很多，第一件事便是原谅苏三，第二件事便是再也不能饿肚子，绝对要吃饱！/p
从柴房走出的公输吃的每顿饭都得把自个肠胃塞得满满当当、填得走不动路。/p
一开始还能理解，三日之后还如此，棠西便断言公输是被关傻了，公输立即回嘴：“你被关一次就知道了！”/p
“咦，这个鹅，味道有点怪。”司辰道。/p
棠西夹起一小块鹅肉，伸出舌尖舔味道：“是西域mí_yào，怎么这家店用mí_yào当佐料么？”/p
棠西刚说完，公输和老爷子“啪噔啪噔”相继倒下。/p
“你可知这种mí_yào如何解？”司辰指了指对面两只头颅道。/p
棠西摇头：“我一般是下药的那个，解毒的事不是有你和无木嘛。”/p
司辰站起身嘱咐：“你留下守着，我去抓下药的人。”/p
黑猫男子的身影从对街屋舍一闪而过，司辰跳窗追过去。/p
棠西拍拍公输的脑袋瓜，没反应，看来确实是晕透了。/p
店里伙计眼毒，见这桌四人里看起来最靠谱的那个跳窗走了，剩下的，有两个吃饱睡倒，唯一一个姑娘，长得还蛮漂亮，却神经兮兮的，她把睡倒的两个脑袋瓜敲来敲去....../p
店里伙计道：“客官，吃好了吗？”/p
“吃好了。”棠西答，“酒没了，再来壶酒。”/p
“好嘞！那算起来一共是九两八钱银子，您现在结账？”店里伙计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看向棠西——万一这又是个吃白食的，真不够亏的。/p
棠西怔住，她没钱啊，想了想，好像司辰也没钱，要不跳窗逃走？可扛不动公输和老爷子两个人啊！/p
一颗熟悉的头颅出现在楼梯杆下，头颅慢慢上升，缓缓的，一个熟悉的人朝她走来。/p
康虞上完楼梯，方才转过身，见棠西正看她，便笑了下。/p
棠西连忙拿手指向康虞道：“她结账。”/p
康虞定在原地琢磨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棠西是何意，扔给伙计一锭金子，伙计接了钱，点头哈腰一阵，迅速下楼了。/p
“你没钱？”康虞走近问。/p
棠西摇头。/p
“没钱还点这么多菜。”/p
棠西不说话，心下有点发怵，心想：我杀了这个人的两个手下，恐怕是来寻仇的！/p
“你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康虞在司辰的位子坐下。/p
“有点印象，印象不好，记不太清了。”棠西坦白，“你给小梧他们下的mí_yào？”/p
“你怎么知道是我？”康虞笑问。/p
“上回你对连横使化绵针，化绵针上的毒出自西域，和西域mí_yào本就是一体的。”棠西道。/p
“你也会使化绵针，谁教你的？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这个。”/p
棠西看向康虞道：“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下mí_yào？”/p
“我想要这个老头儿。”康虞拿指尖点向公输樗。/p
“不可以！”/p
“哦？是么？”康虞笑得更深了。/p
棠西意识到自己的神志正一点点抽离而去，她记得，无叶跟她说过，这就是媚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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