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不满 (1/2)

贾琏回府后，顾不上换衣服，先去向贾母请安，将林如海何时殁的，什么时候下的葬，如何分的家产都细细讲了，又将黛玉的话说了。贾母听了，也不言语，半晌方道：“等天气晴好了，再去接你林妹妹来家。”又道：“你也乏了，回去休息吧。一去这么久，你媳妇在家念叨着你呢。”贾琏听了，回房去了。

内室里，薛姨妈正歪在炕上小憩。宝钗带着莺儿，轻轻走进来。见母亲身上的薄被滑落下来，正打算捡起，薛姨妈醒了过来，道：“回来了。你姨妈今日可得闲？”宝钗偎着母亲坐下，道：“我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庙里的姑子过来，聊了几句，见姨妈似有事要说，就去了凤姐那里。略坐了会，琏表哥进来了，我便回来了。”薛姨妈道：“你琏表哥不是去了南边吗？可是今日到的？”“正是。凤姐说表哥这次去南边是要将宝玉的林家表妹带回来，可不知为何，只有表哥一个人回来。”宝钗又道：“娘，先不说这个。你身边怎么不留个人服侍着，睡着了被子掉下来都不知道。”薛姨妈叹了口气：“是我让她们出去的，本想一个人静静，不想睡着了。也不知道你哥哥在那边怎么样了?”宝钗劝道：“跟过去的王管事是老人了，又最是谨慎妥帖，娘就不要担心了。”薛姨妈拍拍宝钗的手，道：“若是你哥哥有你一半的省心，咱娘俩也不会…”眼角隐有泪光。

原来，薛姨妈带着宝钗进京后，先来荣国府见王夫人。两姊妹嫁人后就天各一方，如今暮年相见，又经了这一场事，自是一番泣笑叙阔。王夫人又引了薛姨妈母女拜见贾母，相见甚欢。待酒席治好，贾母带着薛姨妈入席，贾政使人对王夫人道：“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又不在身边，在外住着，恐多有不便。咱们东北角梨香院正恰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住了甚好。”贾母听了，眸色微沉，道：“我说句话，还请姨太太不要见怪。”薛姨妈连称不敢，贾母道：“这梨香院本是宝玉他爷爷暮年养静之所，里面的一草一木，都透着他爷爷的性情。老太爷离世也有好几年了，我这老婆子有时想起，趁着腿脚还便利，常会过去看看，就当是个念想。”说到这儿，薛姨妈知道这梨香院是不能住了，忙道：“老太太，我们今日过来，就是亲戚间串串门，走动走动。薛家在京中还有自己的宅院田地，我们娘儿俩自是回家住去。”王夫人听了，忙拦道：“妹妹刚入京，打扫宅院还要花些时日，宝钗又马上要候选了，哪里忙得过来？还不如在这里住下，待宅子收拾整齐了再说。”说罢，朝贾母看去。贾母笑道：“姨太太误会了。除了梨香院，咱们府中还有好几处地方空着。待会吃过饭，让你姐姐领着你去看看，选个喜欢的住下，大家也亲密些。”王夫人听了，心中暗暗恼恨，却发作不得，薛姨妈亦不好推辞，又想着自己母女在京城人生地疏，怕有人生事，便留了下来。

下了席，王夫人带薛姨妈母女回了荣禧堂，思来想去，再找不到如梨香院合适的地方。恰好贾政今日休沐，便使人去书房里寻，想着请老爷再去老太太跟前说说。过了一会，彩霞进来道：“刚才去的人回来说老爷被老太太请去了。”王夫人气得肋下生疼，忍不住向薛姨妈抱怨：“我嫁进这府里这么多年了，连孙子都有了，老太太还这么当着面驳我。”薛姨妈劝道：“姐姐别生气，老太太疼着你呢。你看，爵位是这府里的大老爷袭了，荣禧堂却是你们两口子住着。又依着姐姐让大房的长子娶了咱们的凤丫头，还把家事尽交了过来。老太太今天这么说，想来也没别的意思。老人家年纪越大就越念旧，亦是人之常情。”王夫人听了，稍稍宽解，到底意难平。而薛姨妈在心中暗暗叹气：本想进京傍着姐姐有个照应，却落到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境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暖阁里，贾母对贾政道：“不是我做娘的小家子气，舍不得这个院子。人家娘儿俩投奔了来，咱们又是亲戚，理当好好照应着。可这薛姨太太的儿子在金陵惹下了人命官司，又被流放，那可是在刑部存了档的。咱们家比不得你父亲还在的时候：虽有你哥哥袭了爵，成日只在家和妾侍厮混；你在工部，却是个禀直的性子。梨香院不比别处，是你父亲在时常待的地方，外头知道的人不少。若这么大喇喇的让她们母女俩住进去，让那成心和咱们家过不去的人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况且，咱们的元春还在宫里呢，总得为她考虑考虑。”贾政本就是个孝子，又听得母亲点明其中的要害，忙道：“都是儿子不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母亲操心。薛家姨太太的事就按母亲说的办，另寻院子出来。”

到了晚上，贾政歇在王夫人的房里，将贾母的话略提了下。因说到元春，王夫人不好再勉强，只得另想法子：将荣禧堂后面的罩房隔开几间，与凤姐院子外面的三四间房子连起来，使人将里面粉刷一新，重砌了院墙，自成一个小院，给了薛家母女居住。如此修葺，到底仓促了些，终没有梨香院舒适。

宝钗见母亲伤心起来，忙转移话题：“娘，再过几日，选侍的结果也该放出来了，咱们可要使人留意着些。”薛姨妈闻言，拿帕子擦了眼角，道：“也不知道选不选得上。”宝钗笑道：“这个谁说得准，且看着吧。”言语间颇有几分自信。原来，宝钗自幼就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