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钟情难自弃 龙虎始交恶（二） (1/2)

从太平公主府上出来，天色已晚，独孤讳之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屏退侍从，自己独身一人来到了教场上。这里是府兵操练的地方，空荡荡的，白天喊打喊杀的声音被轻轻吹过的风声取代，他负手站在教场正中，闭上双眼，晚风吹在酒后微烫的脸颊上，很是舒服。

说实话，与其让他和那些位高权重的朝臣们呆在一起，倒不如将他丢在荒野中与虎狼为伍，但自从接到京城调令那刻开始，他便明白，多年刀尖上拼出来的功劳，仅仅是晋升的阶梯，真正想要实现毕生所愿，还必须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工于心计的权臣...眼前又浮现起张光辅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紧紧攥着负于身后的拳头。预想取之，必先予之，若能让这鲜耻老儿血债血偿，他独孤讳之就算当一条狗，又何尝不可呢？...

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凭借着多年沙场征战历练出的敏捷反应，独孤讳之不慌不忙的向旁闪身，同时压低身形向身后扫出一腿，饶是那袭击者也很是迅捷，纵身跃起躲过攻击！两人攻守间形成犄角之势，面对面在教场上拉开架势！

借着月光，独孤讳之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不禁一愣，连忙收起攻势：“义兴郡王？！您这是...？！”

“废话少说！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李重俊拔出佩剑，怒容满面冲了上来，独孤讳之不敢拔剑，用剑鞘格挡他犀利的攻势，心下惊讶——这个朝野有名的浪荡公子，怎么会有如此好的身手？虽然招式间缺少实战经验，但是下盘稳当、剑法精准，一看便知是多年勤学苦练的结果：“郡王！末将有何错处？！请您说明...”

李重俊猛刺几剑，逼他后退多步，咆哮道：“你是用哪只手打她的？！我要剁下来下酒吃！”“末将统兵多年，打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您是指哪一位？...”“今日当街鞭笞绮罗的人，是你不是？！”见自己攻势虽猛，但这男人依旧没有拔剑，一味后退防守，李重俊猛地的挥剑停步，站在原地怒目相对。

独孤讳之愣了下：“您是说...白日街上冲撞官驾的女子？”

“她是我的女人！”李重俊狠狠地瞪着他：“是我义兴郡王的女人，你敢对她出手，我怎可能轻易放过你？！赶紧拔剑，今日务必与你分出个胜负不可！...”“郡王且慢！”独孤讳之仗剑挡住他的白刃，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末将施以鞭刑，是恪守大唐律例而为之，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末将只识那姑娘为商团奴婢，怎么想到竟是郡王你的......”“她总有一日，要成为我的王妃！”

李重俊微微喘息着，用力推开他，两人相隔三四步远，一攻一守两相对峙：“你当她是商团奴婢，我视她为掌中珍宝。那女子的一根头发丝，都要比你的性命金贵百倍！你若再敢轻视、辱没、伤害于她，我今日对这柄长剑发誓，就算你是飞将军转世，我也定然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清冷的月光撒在这美若处子的郡王身上，冷艳中透着浓浓的杀意，独孤讳之明白，他是认真的。他能够感受到那种彻骨的怜惜与爱恋，更加讽刺的是，他完全能够理解，因为在他的生命当中，也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存在，让他宁舍弃世间一切，刀山火海里煎熬，也愿意守在她身边，只为一个笑靥，终生再无所求......

独孤讳之轻轻叹了口气，向他单膝跪下，缓缓说道：“末将为朝廷之臣，即为郡王之臣，您的命令，末将自当恪守。”“你晓事就好！...”这声名遐迩的猛将如此轻易服软，李重俊倒是有些意外，收剑还鞘，有几分诧异地看着他：“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见到绮罗姑娘，一定要对她毕恭毕敬！倘若她要你道歉，你也绝不能推诿，知道了吗？！”

“末将领命。”杀气消散，fēng_liú郡王稚气未脱的一面便显露出来，独孤讳之暗自失笑，还是顺从的回答道。李重俊冷哼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今日没有分出胜负，来日我们还是要比划一下，我倒要看看，你这号称满朝武艺冠绝的将军，究竟有多了不起！”说完，便大步流星扬长而去了。

独孤讳之慢慢站起身，夜色渐晚，头顶一轮明月越发明亮，远处传来打更声，反倒让这空荡的教场愈发寂寥。他低下头，下意识的抚摸着手指上的旧伤，那是在护送公主被押解往华洲路上，给昏迷的她喂食时被咬伤的...多年来，他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复仇帷幄中，很少碰触内心深藏的柔软之处，但被这痴情种的郡王一搅和，那些感情一股脑涌上心头，让他不禁眉头紧锁。

“霓裳...霓裳...”他轻声呼唤，耳边却再也不能响起那声声呼唤“哥哥”的声音，就算他将她如何珍藏于心中，记忆都渐渐被时间磨损，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最终都会变得模糊，随烈焰纷飞成灰...唯一不变的，是他的誓言，永远相守，只为她一人而活的誓言......

一颗冰冷的水滴落在长剑的铸铁护手上，顷刻摔得粉碎。

绮罗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向前伸出双手，一句“哥哥”的呼唤却哽在喉咙里，没能发出声。旁边穿衣梳洗的金枝看见，噗嗤一声笑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做噩梦了吗？”

“算是吧...”她坐在被褥中抱起双膝，一脸苦恼的样子：“我梦见哥哥就在不远处，可无论我怎么喊叫他都听不见，就那么越走越远，我却怎么追也追不上，正着急呢，就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