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露不得夜尽朝 (1/1)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说来也是怪异，扬州本处于南方，往年的雪少得厉害，今载却不知是为何，自打入了冬，这雪便是没有断过，三两日便要下上一遭的。

和茗昨儿又没睡好，这会儿正伏在榻上浅眠。

睡梦中她没来由的嗅到了一丝梅花清冽的寒香。

许是初瑶折了梅花来插瓶吧……

和茗如此想着，翻了个身复又沉沉睡下。

过了有一个时辰，她才幽幽转醒。

入眼的却是连珩无甚表情的脸庞。

“师父？”和茗一惊，下意识的便要弹坐起来，只奈何身子不争气，只轻动了动便又回到了原处，若非细看，根本也就瞧不出她动过。

连珩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给她掖了掖被子才道，“作何如此，为师又不会跑了。”

和茗看着他微微蹙眉，继而才道，“师父不是去了长安？算着日子已经该上船三日了，怎得又回来了？”

连珩自是不会说是因为她，便只道，“有些事情，今年不回去了。”

和茗皱了皱眉，看着他似是在怀疑这话的真伪。

然而连珩自是不会回答她，又看了她两眼才道，“你歇着吧，为师还有事物要处理。”

“师父……”和茗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才道，“您可是在这儿坐了许久了？”

连珩面上有些疑惑模样的看着她。

和茗见他如此，便轻笑着摇了摇头，“刚刚做梦梦到师父一直在这里呢。”

“梦是反的。”连珩说完，便起了身，复又看了她一眼才离去。

和茗一直目送着连珩离开，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抑制不住，连珩身上总是带着一丝梅花的气味——虽然只有她如此说——但她很是确定，刚刚梦中嗅到的味道便是从连珩身上发散出来的。

连珩走后没一会儿，初瑶与含烟便一前一后的进来了，初瑶端着水盆巾帕，含烟捧了清茶瓜果。

“小姐，可觉得好一些了？”初瑶侍奉着她净面，而后把茶奉到她手边笑问道。

和茗轻轻一笑，低声啐道，“你可是坏透了的。”

含烟在后头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主子在，小姐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呢。”

和茗抬眼瞪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转而问道，“今日可有什么稀罕事儿？”

初瑶点头应下来笑着说道，“还真是有呢，三殿下平定了东番，现已该称作夷州，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呢，奴婢听闻届时大军会经由扬州呢。”

“夷州？”和茗轻轻一笑，声音和缓：“倒是个好名字呢……是了，我记着三殿下不过舞象之年，立得此等功绩着实让人吃惊呢。”

含烟的小脸儿上尽是崇拜意味：“小姐这话在理呢，奴婢也听说过，那东番可是山林纵横瘴气迷人的，之前咱大梁派出过多少将军，都不曾收了那块地方呢！”

“我听着含烟这话……”和茗掩唇轻笑，一脸打趣的看着含烟道：“不如我与师父说一说，看能否把你送到三殿下身边做个侍候笔墨的丫头？”

含烟一愣，双颊上飞快的染上了红晕，而后又觉得气恼，忿忿的跺了跺脚皱着鼻子道，“小姐又打趣奴婢了！”

初瑶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含烟啐道，“我瞧着你这妮子倒是真真的动了心思呢！”

“哎呀……你们太坏了！”含烟捂着脸颊转身便跑，索性这儿没什么人，她再怎么不看路的跑都不至于撞到谁身上去。

和茗瞧着她离开，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丫头，总是这般跳脱。”

初瑶给她添了些茶，犹豫了片刻才道，“小姐，还有一件事情呢。”

“嗯？”和茗喝了口温热的茶，不解的看着初瑶。

“和将军大破鲜卑一族，现经班师回朝，加封大司马大将军，官比三公。”

和茗一愣，旋即笑道，“那是好事情。”

“小姐……”初瑶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是没立即说出口来。

和茗搁下茶盏，摇了摇头道，“我晓得你想说什么，只是他到底是我父亲，当年若不是我生的不是时候，父亲也不会被派到玄菟郡去……更何况，我总是不想把他想得那般坏的。”

“那……若是事情真的是那般呢？”初瑶犹豫了片刻问道。

和茗面色渐沉，轻叹一声看向窗外，良久后只道了一句，“你瞧，下雪了，看着这世间倒是干净了几分。”

初瑶抿起嘴唇，看着和茗的模样，便是心中有万千句话都不能再说出一个字了。

一个月之后，和茗在毕云池浸满了药汁的温热泉水中泡了足足七日，才算是完成了这祛毒的最后一步。

“再添上些香吧，总觉着身上这药味怎么都去不掉。”和茗皱着眉毛说道。

含烟往水中又添了两把花瓣，与她笑着说道，“这一回小姐可算是没什么事情了的，想来不日便要回长安了吧？”

和茗一愣，旋即笑道，“若是我近日便启程，你可是要伤心了的。”

“嗯？奴婢有什么伤心的？”含烟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和茗笑出声来，低声道，“喏，三殿下再有六七日便要到会稽来了，你难道不想见一见？”

“小姐！”

“莫急，我问过师父了，咱们与三殿下一道入京。”

“小姐……”

“我昨儿新得了身玫红的料子，你拿去做身衣裳吧，那颜色正衬你呢。”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