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人却在阑珊处 (1/2)

李显称帝前，宫里的规矩一向是看血脉而非辈分的，故而皇帝的姐妹们见着了皇帝的子女也得行礼。如今却大不一样了，太平公主于复辟有功，李显封她为镇国太平公主，位分是高于李裳秋的。

李裳秋敬重她这个姑母：生活奢靡、广纳面首这些抛开不说，她能在最合适的时机看准这政治博弈的风向、又能巧妙地发挥自己的作用，便实在是一项本事。

因着李裳秋的这点超出别的姐妹的敬重与乖顺，太平公主待她，也算得上和睦。李裳秋扶着太平公主进了院，陪着她说话逗笑，又听她讲了会儿年少时候。

太平公主点着李裳秋的额，说：“我少年时候，就爱穿那红的、绿的，万没有你这般老气横秋。”

缀在后头的裴巽听了，心里又是一阵憋胀。

李裳秋捂着嘴浅笑，答：“那颜色哪是看岁数，是看仪态呢！姑母有那气势，才撑得起那华贵雍容的衣裳，我穿上了，却像个什么样！”

太平公主被她哄得高兴了，又拉过她和裴巽的手，双手交握的刹那，李裳秋和裴巽都僵了。

可裴巽却反手握住了她。

太平公主满意地笑了，人上了些年纪，总喜欢管管小儿女家的闲事，问他们感情怎么样、也让他们赶紧生几个孩子。

李裳秋又想起那个生出来就没了气的孩子，因她这个没用的母亲，平白在人世间收了一遭委屈，还没来得及看看，就先自个儿走了，连她这个母亲的面，也不见。

她心里难受，面上却很是和顺乖巧，与太平公主说：“都听姑母的，将来我与驸马若有了孩子，也第一个告诉姑母呢！”

只有裴巽知道，李裳秋的手是冷的。

谢知许便是这时候走上前来的。

那对璧人携手而立，在春光之中，女子掩唇低笑、男子垂眸看她，说不出的和睦。

谢知许自己都说不出这些天来，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那人将身份半遮半掩，不与他明说，谢知许便陪着她装了一路的傻。可等到了长安，连信儿都没了。

人富贵惯了，便会忘记穷是个什么样子。

姬二娘与他初见面，便随手给他一块上好的白玉；到后来，对名贵的菜名如数家珍。她大概是习以为常了，说的时候半点没觉得不对，却到底是被谢知许记住了。

如今到了长安，谢知许总要去查上一查，那些贵人的小字自然不好查，可是海棠花、行二这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惹得他想直接问太子爷：“你的字是什么？你是不是有一个字乐同的妹妹？”，礼教尊卑摆在那儿，哪里问得出口。

谢知许便只好旁敲侧击地去问。这长安的世家，何其的错综复杂，他一个个地问来，才知道那喜好海棠的宜城公主早已经成了婚，孩子都生了，且性子温柔恬淡、一向不爱与人争的，问喜欢什么，都是些煮茶、看书这样的安静事，却没听说过爱舞剑这一茬的，才总算松了口气。

再去打听，便打听到了相王李旦的孩子。一母三胎，那已经亡故了的窦德妃的二女儿崇昌县主性情豪爽、最爱舞刀弄枪，又听说她有个哥哥，兄妹感情极为和睦。

他便松了口气，心想好赖喜欢上的还算有那么半分可能。

若真是成了家的那位，难不成他还巴巴地上去给人家当面首？

又打听到太平公主近来办宴会，他便瞒了张峄、源乾曜一众人，自己来了。

崇昌县主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谢知许不敢贸然去看，省得冲撞了人，只是隔着丛花远远地看了那么一眼。

那一眼望过去，他心却凉了。

县主生得凤眼丹唇，明媚生动，身量望去，与那人相差无几，可只一眼，谢知许便知道不是她。县主的张扬是单纯活泼、炙热率真的，可那人虽张扬、虽也偶尔任性，却多是考量过、思虑过的。哪怕是偶尔的张扬，也乖觉地不动声色，只叫她身边的人瞧见。

他收了目光，转身离开，谁能想到迎面便撞上了太平公主与那一对璧人。

他忙低了头行礼，却只是拜见太平公主，因那一对夫妻，他是不知道身份的。

李裳秋却不自觉地从裴巽的手中抽出了手。只专心扶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带笑道了句：“起来吧。”

又说：“这位是谁家的郎君，生得这样的好面貌？”

李裳秋看着他神情一派坦然地答：“臣是吐蕃副使，谢知许。”

太平公主便不多问了，让他自去游玩，可谢知许的眼睛一转，却与李裳秋对视上了。

那一眼里的东西太多，李裳秋不自觉地感到紧张而难堪。

他抿了抿唇，浅浅问：“不知贵人是哪位？看着竟有些眼熟？”

他的姿态是谦卑的、语气是恭敬的，可那一双眼睛，就那样坦荡直白地看着李裳秋，没有丝毫地避让。

李裳秋收敛了神情，用她平日里惯有的公主的雅致、和气却疏离的神态答：“本宫是宜城公主，谢副使觉得眼熟……”她眼波流转，扶着太平公主的胳膊，笑了：“都说侄女像姑姑，姑母您瞧，还真是！”

太平公主笑起来，仔细端详李裳秋，点着她的鼻子说：“你别说，你这鹅蛋脸和鼻子，和本宫还真有些像。”

她们姑侄俩热络地聊起来，裴巽跟在后头，却恍然间察觉到了那谢知许的目光。

那人的目光沉静而平和，像一汪深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裴巽。眼里带着那么点探寻，却无恶意，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