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余夕烛照深宫里（二） (1/1)

夜幕逐渐落下，皎月银辉，繁星璀璨。

李云葙在楼台雕栏处没待多久，觉得身子还有些乏，便回到屋中又歇了起来。待她再次睁开眼，朦胧间瞥到的，是坐在床榻边、穿着玄色武服、躬身拭刀的李延虎。

察觉到李云葙醒来，李延虎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过身望着李云葙，问道，“好些了？”

李云葙抿着干瘪无色的嘴唇朝李延虎一笑，“没事儿，爹，你女儿我好歹也是七重境的大高手，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

“那是庞焕没起杀心，怕我不计代价报复他云剑山庄。”李延虎心有余悸，后怕得很，真怕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数息沉默后，又问道，“怨爹吗？拿你冲先锋……”

还没待李延虎说完，李云葙忙摇着头，说道，“怎么会呢？爹，我除了是你女儿，还是大魏国的将军，这点儿职业精神还是有的。”

说实在的，李延虎的将令虽显苛刻，却并无过错。虎贲、关宁两军都是轻骑，阵前冲锋，如何比得过鸾甲军这样的重骑？只不过在寻常人看来，把先锋破阵、九死一生的命令下给女子、还是自己的女儿，难免是有些不近人情的。

还好，李延虎的这个女儿，总比旁人的女儿要懂事许多。

“职业精神……”李延虎琢磨着这个听不懂的这怪词儿，无奈笑了笑，“鸾甲军折损颇大，入临淄城后也没捞到什么好处，等过两日你伤好了，拿我的手令到各军去要些金银财货，别亏待了下面的将士。”

李延虎入临淄时虽与新齐王姜平约法三章，不得妄杀无辜、奸淫掳掠、抄家灭门，但临淄本多权贵商贾，那些人为了安抚入城的魏军，哪不会送上该有的孝敬？

便是临淄城中歌舞画舫的清倌儿红倌儿，也不都随了那些北魏的军卒莽汉快活？

这年头，比起钱财和贞洁，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云葙听到这话心里舒坦，咧嘴一笑，“不等父亲手令，我也打算这么做了。反正有爹撑腰，我耍个无赖，谁又会跟我这么个小女子计较，还不得跌份儿啊……”

“哈——”李延虎失声笑了出来，摇着头把手中的长刀归鞘，“你呀，成天古灵精怪的。好好养伤，等荡平了兖州，咱们就返程回雒都，你娘怕是要担心死你了。”

“哦，对了，爹。你方才说拦我那个是东齐大剑师庞焕？死了没啊？”李云葙虽说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也绝非那种吃了大亏随随便便就能咽下去的主。

那人杀她鸾甲百余人，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了。

“大军还没到就逃了，没拦住。我让阮镇又去了趟云剑山庄，也空了。有机会爹肯定给你报仇。九重境的大剑师，单打独斗或是顶尖，可在战场上，不过尔尔……”

庞焕参与到齐魏两国的战争中来，倒不是说不智，只不过对他所在的云剑山庄影响颇大。至少在如今北魏所辖的冀、青、豫、兖四州之地，是不大可能再有其立足之地了。

“不用了，爹，我还年轻，等我到了九重境，自会去寻他报仇的……”

絮絮叨叨夜，扰着檀香炉鼎中飘来的安神凝香在台梁上氤氲不散，烛盏中的青灯左右晃动，父女俩闲聊长短，算是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疲倦的告别与慰藉。